在外地工作的梁少轩每次回到老家河南安阳,都会探问本地的方特主题公园是否开业了,毕竟,“即将开业”的传言已经持续了四年之久。但梁少轩的期盼再次落空。
安阳方特项目在2019年时披露工程进度就已近九成,可是尔后再无进展。在短视频平台上,当地网友将此调侃称为“方特遗址公园”。“方特撤资”“停工”的猜想更是甚嚣尘上。
对于网友的关注,当地官方部门也曾在政务平台上回应称,项目进展缓慢系为资金问题。
但令人不解的是,距离安阳项目仅35公里的河北邯郸项目已“后建先开”。另外,近年来,仅在 河南省 ,华强方特文化科技集团股份有限公司(834793,NQ,以下简称“华强方特”)就在洛阳、驻马店、南阳等地积极推进新项目。如2023年6月,洛阳方特“华夏历史文明传承创新示范园”项目正式签约。
若是华强方特资金有限,为何要置安阳这一在建项目于不顾,将手中“余粮”投向别处?
《中国经营报》记者了解到,其实,在各地新建的主题公园中,华强方特更多地采用“轻资产”运营模式,出资甚少。以安阳项目公司为例,华强方特持股比例仅为6.43%,从拿地到施工,资金方面均由合作的地方国资企业占主导。项目停滞,实为地方国资企业出现“资金问题”。
不过,面对方特主题公园这一文旅IP,地方政府如此“出力”也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有业内人士指出,地方政府引入方特主题公园一方面能够提升城市影响力,增进就业,带动产业发展;另一方面,也能通过方特落地推动周围土地升值,造成的回报更为可观。
在很多三、四线城市的政务平台上,都有市民呼吁当地政府引入大型的主题公园项目。可这也正如硬币的正反面,当土地市场低迷,以往的地产逻辑难以为继,新的“账本”就需要地方政府好好算一算了。
网友调侃的方特“遗址”公园
安阳方特项目位于 安阳市 文峰区光明路与安康大道交叉口东北角,备案名为“安阳历史文化科技主题公园”,总投资约30亿元人民币,规划用地1052亩。
根据规划,该项目主要建设内容分为室内主题场馆项目和室外游乐体验项目,其中室内项目包含“牧野之战”“周易故事”“武丁与妇好”“占卜与甲骨文”等10个主题场馆展。室外项目包含激流勇进、双层转马、旋转迪斯高等30余个项目。
2013年4月,安阳方特项目正式签约。2015年5月,项目公司安阳殷商文化旅游投资有限公司摘得两宗项目用地,合计面积约为930.6亩,成交价款合计约为4.37亿元人民币。土地合同约定,竣工时间为2019年11月。
2019年10月,有网友在政务平台上询问安阳方特项目何时建成开园,彼时,当地政府部门回复称,该项目目前还存在配套设施、电力工程、资金等方面的问题,这些问题正在积极组织协调推进中,预计明年“五一”开园。
尔后,“五一”推至“十一”,再至如今仍未开业。
记者日前实地走访发现,该项目各入口均大门紧闭,贴有“施工区域禁止入内”的字样。
透过栏杆向内望去,可看到园区主体已基本完成,可是并无施工迹象。
而在项目办公楼里,同样空无一人,多数房间被贴上“安阳殷商文化旅游投资有限公司二〇二一年二月八日”字样的封条,并加盖了该公司“项目章”。
在2023年9月当地政府部门给网友的回应中,或许能够更清楚地了解到项目的进展。
该回复称,目前,园区已完成土建100%,装饰87%,电气安置85%,园建87%,绿化97%,室外设备80%,室内设备55%。园区正式水已全部接通,正式电接通一路,燃气接通一路,雨水已与市政对接,污水与市政接通一路。园区内规划10个主要大型单体9个外装已完工。 近年来,受到资金影响,造成项目施工进度滞后,不存在停工和烂尾情况。目前正在积极筹措资金推进项目建设之中,争取早日完工并具备开业条件。
谁的钱财紧张?
在安阳项目裹足不前的同时,周围城市的方特项目却不断传来喜讯。
从安阳方特项目动身,沿京港澳高速一路向北,仅约35公里、三十分钟的车程即可到达邯郸方特项目。该项目于2016年5月开工,并于2019年8月开园,对照安阳项目属“后建先开”。
另外,近年来,仅在 河南省 内,华强方特就在洛阳、驻马店、南阳等地积极推进新项目。
如2023年6月,洛阳方特“华夏历史文明传承创新示范园”项目正式签约,8月,项目公司以3.83亿元价格摘得一宗306亩项目用地;2022年9月,驻马店方特熊出没旅游度假区项目正式开工,时至2023年11月,驻马店方特项目公司还新摘得一宗130亩项目用地……
另据 南阳市 官方媒体透露,2023年2月13日,华强方特总裁刘道强一行到访南阳,围绕建设高端主题公园进行深入交流并达成合作共识。
彼时, 南阳市 相关责任人表示,“南阳将成立工作专班,列前途线图、时间表、任务书、责任状”,“推动项目快选址、快审批、快供地、快开工、快建设、快达产”。
一方面,安阳当地政府部门回应进展缓慢系“资金问题”;另一方面,周围城市的方特项目却推进得热火朝天,因此有猜想称华强方特已“撤资”转去别处,当地项目已“停工”。
那么,华强方特在安阳项目中到底出资多少?
工商信息显示,安阳项目公司注册资金7亿元人民币,由华强方特与 安阳市 昌晟文化发展有限责任公司共同注资设立,其中华强方特出资4500万元人民币,持股比例仅为6.43%。后者为 安阳市 昌达投资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安阳昌达”)全资子公司,安阳昌达则为项目所在地 安阳市 文峰区国资企业。
华强方特2023年半年报显示,截至该年6月30日,安阳项目公司归属于母公司股东权益约为6亿元人民币,按持股比例计算,华强方特的净资产份额仅约为3806.6万元。
值得强调的是,华强方特还曾披露,2016年至2017年,安阳文化产业园项目还获得了当地政府6000万元补助(文政文【2016】160号、162号;文政文【2017】173号)。
“其实,从拿地到施工,都是由我们安阳昌达出资的,项目停滞的主要因素也是由于公司资金紧张造成。现在项目已基本建成,只差‘临门一脚’,因此我们也始终在与各个银行和第叁方投资平台进行洽谈,希望通过融资推进项目建设。”安阳昌达相关责任人对记者说。
不过,对于上述项目获得政府补助的依据、华强方特应履行的义务和若项目持续停滞,华强方特是否应返还补助等情况,相关责任人并未回复。
地方政府的“小算盘”
“安阳方特项目推进缓慢的原因可能有两方面:一是疫情三年对主题公园影响很大,即便开园也很难正常运营,加之设备维护、更新的款项,综合下来得失相当;二是近年来土地市场低迷,土地‘卖不动’,不如等一等。”一位熟悉安阳方特项目的人士对记者说。
记者了解到,将主题公园建设与高溢价“卖地”联系在一起,似乎正是此前地方政府的“小算盘”。
一位担任 河南省 内多家城投公司法律顾问的专家对记者说,大型主题公园建设存在着资金投入大、运营成本高、回报周期长的困扰,单纯地依靠主题公园运营基本很难盈利。所以以前的主题公园建设往往是地产逻辑,通过文旅项目配套房地产开发,提高土地溢价,再进行二级开发,以此来盘活土地。而这,也是此前各地政府对大型主题公园项目“趋之若鹜”的原因所在。
不过,面对主题公园房地产化倾向,项目监管也越来越严格。
2018年,国家发展改革委、住建部等五部门联合印发了《关于规范主题公园建设发展的指导意见》,提出要严控房地产倾向。从严限制主题公园周围住宅用地比例和建设规模,不得通过调整规划为主题公园项目配套房地产开发用地。
主题公园周围的酒店、餐饮、购物、住宅等房地产开发项目,务必单独供地、单独审批,不得与主题公园捆绑供地、捆绑审批,也不得通过在招拍挂中设置条件,变相将主题公园与周围房地产捆绑开发。对拟新增立项的主题公园项目要科学论证评估,严格把关审查,防范“假公园真地产”项目。
“一方面项目审批趋紧;另一是近两年来,房地产市场下行,尤其是一些三、四线城市,土地不好卖,就很难再复制此前的地产模式,这可能是当地项目哪怕只差‘临门一脚’,也推进缓慢的主要因素之一。”上述城投领域专家表示。
不过,这位专家还表示,在后疫情时代,文旅市场爆发,对于地方政府而言,主题公园仍是不错的投资项目。地方城投公司可以通过发行项目债进行融资,虽然主题公园利润很少,可是只要能够覆盖贷款利息就行。这样还可以通过营业收入优化财务报表,具备再融资的存在性。
对于主题公园开发合作模式和安阳项目建设情况,记者还致电致函华强方特董秘办,但截至发稿并未收到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