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羊城晚报记者陈晓楠
近年来，中国动画电影蓬勃发展，涌现了一批“破圈”作品。从《西游记之大圣归来》《罗小黑战记》到《哪吒之魔童降世》《白蛇：缘起》，再到去年的《深海》《长安三万里》等动画电影，票房成绩都不俗。
这些作品或是创新演绎我国传统神话，或是构建出独特的奇幻世界，或是表现现代都市生活，展示出中国动画的创意与活力。
不久前，又有一部重现中国民间传说故事“牛郎织女”的动画电影《落凡尘》将在7月12日上映。
羊城晚报记者采访了该片制作公司咏声动漫的副总裁陆锦明，为大家“剧透”《落凡尘》的制作亮点，他也谈及国产动画电影的现状及困局，好比专业人才的缺乏、传统选题上的突破等诸多问题，值得我们思量。
制作亮点：技术为动画创作提供无限可能
《落凡尘》讲述了织女后人金风为替母赎罪，下凡收服星宿时，与一心想上神界寻母的人间少女小凡意外结盟的故事。据介绍，该片集结了超过50个顶级制作团队、超过2000名动画艺术家，历时5年共同完成，如此大手笔制作，的确值得期待。《落凡尘》主创团队的名单中，能看到很多眼熟的称号，好比音乐总监是曾为《流浪地球》《舌尖上的中国》配乐的阿鲲；配音导演为配音界大咖阿杰，代表作有《大鱼海棠》《全职高手》等。陆锦明介绍，《落凡尘》的制作团队还包含曾参与过《深海》《姜子牙》《功夫熊猫3》等多位一线动画电影作品的艺术家和制作人。
这样的团队当然是为了保证影片《落凡尘》的制作水平，但求与国际顶尖动漫看齐。
陆锦明自信地说：“当下中国一流动画的制作水平已经与全球顶尖动画电影品质相当，并且中国动漫还发展出自己独有的艺术风格。”他表示，从20世纪以往的手绘动画到如今的数字动画，从二维平面到三维立体，技术的革新的确让国漫在视觉效果上实现了质的飞跃。
《落凡尘》的制作中，他们基于USD技术进行了电影制作流程优化，制作出了多个体量较大的重要场景，好比“伏牛村”。曾创作了很多经典迪士尼动画大片的美国皮克斯动画工作室使用的便是同款技术软件，该技术最初由皮克斯公司开发，也是当下许多动漫界巨头都在使用的一个开源软件。陆锦明说：“USD技术本身灵活性极高，可以自由切换特写的建筑和景物条理，调理画面精度，相比以往的动画制作，它还能够提供更丰富的显示效果。我们在USD技术基础上又进行了大量的延伸开发，研发的很多‘自动化处理’应用，能使多个制作任务并行推进，从而大大地提升制作效率。”
另外，《落凡尘》还用到咏声动漫自主开发的智能化制片引擎“IN系统”。“IN全面的智能化主要体现在它不仅可以进行 大数据 分析，解决制作中某一环节延期而引发的连锁反应，还能判断周期变化所引发的成本、时间，帮助作出决策，并输出解决方案。”陆锦明说。因为动画制作过程涉及很多环节，每个环节都有不同样的任务和执行人。影片中每一个角色都会涉及建模、材质、毛发、绑定等基础任务，而一部电影可能会有上百个角色，镜头数更达上千个。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都会牵一发而动全身，智能化的“IN系统”能更为轻松地管理这么庞大的任务和数据，极大地提升了制作效率。
如今的动漫电影中，我们我们时常能看到许多非常迫近现实的自然风景和绚丽的特效，制作过程也是相当花工夫的。好比《雄狮少年》剧组此前就曾透露，电影中单是每帧画面的渲染，所需时间就长达10钟头。再好比，表现水的画面是动漫制作特效里最难的部分之一。一个水的特效镜头，解算精度非常重要。“如果只是低精度解算，就像低分辨率的视频，画面颗粒感明显，水看起来就比较粗糙；但要进行高精度的解算，要做到像2k甚至4k视频一样画面非常细腻，让水表现得更细腻、更自然，就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算力。《落凡尘》的制作进程中就借助了动画渲染、动画拍屏、材质管理、资产镜头组合等至少七项动画软件技术专利，来提升制作效果。”陆锦明说。还有光影效果的渲染，好比《深海》中大量运用的光影效果造成相当震撼的视觉显现，也是现代技术支撑下才做到的。
其实当下的动画制作中，还有许多技术难点需要攻克。如角色表演、毛发细节、布料的艺术可控性、工业流程化等。“技术为动画创作提供了无限的可能。”陆锦明说，“我们如今可以运用这些技术来设计出各种丰富、生动的角色和场景，从画面或是声音效果方面都大幅度提升了一部动画片的整体质感，给观众造成更为沉醉式的观看体验。”
东方特色：从改编传说故事，到赋予现代审美
但中国动漫的崛起，靠的当然不仅是技术。从故事题材到动画制作，都绕不开对本土文化的显现。《落凡尘》依旧在持续这一热点——“牛郎织女”故事新编依旧是该片的看点之一。
早在20世纪50年代起，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便逐渐出品了一大批优秀国产动画片，包含《猪八戒吃西瓜》《大闹天宫》《哪吒闹海》等，这些作品可谓奠基了新中国动画的创作基础。例如，《小蝌蚪找妈妈》将工笔重彩、水墨绘画、剪纸、皮影、年画、版画等传统艺术引入动画创作之中，《大闹天宫》将年画、建筑、雕塑等元素融为一体。电影学界曾将这种具有我国的民族特色的动画电影总结为“中国动画学派”——以中国文化为创意源头、以中国元素为表达形式、以中国风骨为精神内涵。
延续这种创作与审美宗旨，近几年，从《哪吒之魔童降世》的国风美术，到《白蛇：缘起》的水墨意境，再到《长安三万里》的盛唐风光等，国产动画片正在以全新的视角重新诠释着东方美学。
这种东方美学首先表现在人物设计上。许多国产动画片在角色造型上往往都会借鉴我国传统艺术形式，着重表现角色的主要特征。好比以圆、方、三角等形状象征不答应义，《哪吒之魔童降世》和《姜子牙》中的申公豹一角，前者头部整体呈瘦长的倒三角状，在片中饰演的是一个阴险狡诈、内心忧郁的反派形象；后者的头型偏圆润，显现出憨态可掬、忠诚宽厚的性格特征。创作者们还巧妙地将传统戏曲服饰、汉服、唐装等元素融入角色塑造，让人过目不忘。
然后是场景上的“东方感”。如《长安三万里》里的黄鹤楼、长安街景、扬州湖景；《雄狮少年》里的陈村祠堂、桑基鱼塘等。《白蛇：缘起》中，创作者还运用了大量中国古典水墨画技巧去显现经典场景，好比片尾衔接《白蛇传》故事主线的西湖烟雨图景，都是“青白渲染”“水墨丹青”的典型。
陆锦明介绍，《落凡尘》同样延续了这种“东方美学”风格，根据中国宋代历史风貌为基础设计，再现了神界的飘逸脱尘与人间的繁华喧闹、烟火气的场景。其中大量用到的传统元素还包含氤氲缥缈的中式祥云、神秘奥妙的符箓等。
“东方美”还表现在故事题材上。好比《哪吒之魔童降世》故事来源于我国传统神话《哪吒闹海》；《白蛇：缘起》故事源自中国民间四大爱情传说之一的《白蛇传》；动画系列《中国奇谭》取材我国传统小说《西游记》《太平广记》等经典资源……《落凡尘》则改编自民间爱情传说《牛郎织女》。
再现东方美学的同时，很多国产动画作品还通过强化现代审美，赋予了传统神话角色新的生命力。如《哪吒之魔童降世》便采用后现代的角色重构方式，将哪吒塑造为一个长着“鲨鱼齿”、挂着黑眼圈的另类顽童，彰显其反叛精神，似乎也贴近他的平民英雄形象；动画版《姜子牙》中的姜子牙也推翻了之前的“半仙”老头形象，被塑造成了“遭遇中年危机的社畜”形象，让人眼前一亮；《青蛇·劫起》中的小青更令人大为改观，显现出一个独具一格、具有现代独立精神、拒绝淹没自我的“大女主”形象。这些传统动画形象的“重生”，都在挑战传统审美，却带给观众很多惊喜。
寻求突破：主题选取还须更多想象力
可以说，如今国产动画的发展不仅是一种媒介技术的变迁，更是一种新型的文化再生产模式。在顶尖的制作工艺背后，困惑中国动画多年的创作、人才和商业模式的问题仍然存在。
“目前，虽然技术的确在动漫行业中饰演着重要角色，但创作、人才和商业模式也对国漫的发展仍具有重要影响。”陆锦明说，好的故事始终是引起观众共鸣的关键，而高素质人才的缺乏却是制约国漫产业发展的重要因素之一。他指出，动漫行业现在最期望的是具备专业技能、创新意识、团队合作能力等综合素质的人才。另外，在商业模式方面，IP的衍生内容和衍生周围开发也仍有待被进一步发掘的产业市场空间。
广州大学动画系主任、动漫艺术家与策展人周鲒在接受羊城晚报记者采访时尤其指出商业市场的重要性。他认为：“动漫实际上就是个消费品，是尊重现今观众的娱乐产品。晓得如何为观众服务，就能获得市场。有了商业市场的支持，才能迎来视听技术的飞跃。”他指出，如今国产动画剧本多是传统民间故事改编，应该是传统教育与社会语境决定的，其实在主题选择上，国漫还需要施展想象力，不能被局限。“我们的动漫故事还可以涉及更多，包含一些人性深处的话题，好比应试教育对‘出格’‘冒犯’‘压抑’等元素的‘尴尬症’等，都能反映到我们的动漫剧本中。动漫最大的魔力就是陪伴成长，它需要时间的沉淀，让沉淀成为回忆，最终成为市场。”周鲒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