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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东】外卖骑手-开挂-抢单 竞争压力下灰产暗涌?

查看信息来源】   发布日期:11-23 6:11:40    文章分类:商业洞察   
专题:张爱东】 【自媒体】 【外卖骑手

  外卖订单显示无法及时送达,甚至直接被取消,这样的情景你碰到过么?

  不顺路的订单一概不接,有外卖小哥挑肥拣瘦,还比同行抢单快挣得多?

  就在今年9月,浙江 新昌县 警方经深入调查,揭开了隐藏在外卖行业背后的灰产——有外卖骑手购买使用外挂大量抢单,挑拣后又随意取消订单,严重扰乱市场秩序。

  记者走访发现,在外卖圈尤其是在众包骑手圈内,外挂软件几乎成了公开的“秘密”。有兜售外挂的卖家宣称:“用上科技一天打底三百五百!饿死懦弱的,撑死胆大的!”

  抢单外挂灰产背后,映射的是“僧多粥少”的格局——这些年外卖骑手数量激增,至少有1200万骑手在路上争抢订单。面对激烈竞争,部分骑手揭竿而起买外挂抢单,纵然确有短时间利益,随之而来的却是账号被封、购买小号、逃避检测等恶性循环,不仅陷入灰产深坑,花销越来越多,更面临隐私泄露等一系列风险。

  巨大利益之下,这条灰黑产业链俨然还在升级扩大。同时,打击整治已然展开。外卖骑手的职业化,仍有很长的路要走,而正如业内资深骑手王洋所感慨的:唯有兢兢业业,走正道,才能在外卖行业中长期立足。

  公开出售不乏买者

  外挂抢单软件是啥,使用的骑手又有多少?带着疑问,记者走访了广州越秀区和番禺区多家电单车共享换电站。这些换电站都张贴着“抢单科技”的宣传广告,并附上了联系方式。在换电站附近,记者与十余名外卖骑手进行了交流,面对“是否使用”的问题,无人给予肯定的回答,但几乎每个人都直言听说过外挂抢单软件,身边也有认识的人在用。

  在线上,外挂抢单软件非常容易找到。记者在二手平台闲鱼以“外卖”“科技”等关键词进行搜索,发现了大量相关的出售信息。“抓紧赶快!还在手搓一天一两百的,用上科技一天打底三百五百!饿死懦弱的,撑死胆大的!”这种夸张的宣传语比比皆是。卖家兜售的软件名不尽相同,如“美团魔兽”“小可爱”“恶灵骑士”等。记者向多名卖家咨询了解到,他们都在出售外挂软件周卡,价格在数十元到一百多元不等;如果购买月卡,还能享受相应优惠,价格在300元至400元之间。

  据外卖骑手介绍,美团的外卖配送模式主要分为“畅跑”和“众包”两种。“畅跑”模式要求骑手接受平台派单和调度,不能自由选择工作时间和定价,但享有站点的后勤保障,并有底薪和绩效奖励,收入相对稳定,适合全职骑手。而“众包”模式下,骑手可自由接单,不受平台限制,通常是兼职者在跑。这些兼职骑手需要抢单,他们成为外挂软件的主要目标用户。

  自动抢单收入翻倍

  外挂到底有何“过人之处”,竟在 线上线下 成了外卖圈近乎公开的“秘密”?记者进行了实测。

  通过上述换电站上的宣传广告,记者联络上了一位名叫徐彪的外挂卖家。他介绍,目前出售的外挂分为物理外挂和软件外挂两种。物理设备售价100元、月卡280元人民币,内置软件则是380元30天,效果基本相同。徐彪表示,使用外挂之后,收入可翻倍,“如果跑得勤快点,一天收入可达三四百元,正常情况也有一两百元。”他补充道,外挂只适用于某些安卓手机,苹果手机无法使用。

  记者付款买了软件外挂,随后徐彪发来激活码、软件安置包和教学视频。根据步骤指引,首先需在手机设置中打开“开发者模式”,然后安置一款名为“可爱捏”的软件,并在开发者模式中开启“USB调试功能”。记者了解到,当这一选项被开启时,手机弹出“危险”提示,警告该模式为高度敏感服务,“开启后,您的隐私信息可能会泄露,财产安全将会受到要挟”。

  随后,记者打开这款“可爱捏”外挂软件,页面显示出强大的抢单功能,用户可以非常细致地设置参数,包含派单的价钱区间、抢单类型、不抢类型等。通过地图设置抢单区域后,外挂就可以开始抢单。

  通过这些设置,外挂会优先选择符合用户需求的订单。“距离远的大额单,外挂会优先帮你抢到。”曾见过同事使用外挂的骑手刘全对记者说,外挂能自动抢单,比手动刷新快上十几秒。

  记者将外挂的操作展示给从业多年的外卖骑手王洋,他对外挂的功能表示惊叹。王洋说,外挂可以排除需要长时间等待的“预约单”,提高配送效率;另外,还可以选择“顺路单”,“如果自己手动抢单,配送路线可能比较杂乱,东一个西一个。”但“顺路单”功能可以帮助捋顺路线,配送效率大幅提升。

  多数骑手在受访时都谈到,外挂盛行背后有深条理的原因,即行业存在的“僧多粥少”局面。

  美团财报数据显示,2020年至2022年,美团骑手数量从470万增长到624万,2023年这一数字更是飙升至745万。同时,饿了么的报告显示,去年平台活跃骑手超过400万人。这意味着,全国至少有1200万骑手在路上争抢订单。随着骑手数量激增,外卖行业的竞争愈发激烈。一名众包骑手对记者说:“如今做普通众包,一天可能只能拉到十几单,挣几十块。”

  灰产链条环环相扣

  “不公平”,多位外卖骑手如此评价外挂对行业的影响。可以想见,外挂的使用不仅破坏了平台上的公平竞争环境,也给普通骑手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开了外挂的骑手,订单真的“手到擒来”,一身轻松?未必!

  对于使用外挂的骑手而言,短时间收益看似诱人,但随同的是巨大风险。为了打击外挂行为,2023年3月至6月,美团连续发布了四次外挂警示公告,对2909名骑手实施了永久封禁或注册限制。同年9月至10月,美团再次处罚了4957名使用外挂或作弊软件的骑手,限制其接单权限。

  卖家徐彪表示,账号被封的机率和时间“全看平台啥时候检测到”,有可能是几天,也有可能存在是几个月,但他也提到,有些客户已经使用外挂超过一年。

  记者观察发现,购买外挂只是开始,一些骑手由此逐渐陷入恶性循环。许多外挂卖家不仅出售外挂软件,还兼卖“外卖小号”,并提供刷脸登录服务以帮助骑手规避平台抽查,但每次使用小号刷脸都需要支付额外费用。长期而言,骑手使用外挂被封号后,又往往要花钱买小号,买了小号后又要一再为刷脸登录而继续付费……这些骑手被卷入灰产链条,不得不为接单而向卖家支付越来越多费用。

  记者以账号被封但想继续跑外卖为由,联系到了一名同时出售外挂和小号的卖家张爽。张爽提供了两种选择:第壹种是购买小号,费用为100元。但他表示,这些小号其实不稳定,一旦被检测到不正常,会被平台暂停接单48小时并要求补充资料,而补充资料需要50元。被暂停接单的频率无法预测,通常是两到三天一次。

  张爽给出的第贰种选择,则是使用家人或朋友的身份证等信息注册新的外卖员账号。不过,美团设置了“微笑行动”抽查机制,在配送进程中,系统会随机抽查骑手,要求其在规按时间内拍摄从胸部到头顶的清晰相片,展示头盔、工服等,以验证是否由我配送。如果未能及时上传相片或相片不合格,骑手可能面临罚款甚至封号的处罚。针对这样的抽查机制,张爽提供了规避手段。他表示,如果使用某些指定品牌的电话,他可以助推刷机,并安置和调试特定的软件。骑手需要在手机中保存一些该账号我的视频,如果遇到“微笑行动”的抽查,可以利用这些视频和软件来规避检查。安置软件的款项为150元人民币,刷脸单次8元、40次200元、120次500元。

  甭管是哪种选择,骑手的花销是一笔接一笔,卖家生意源源不断。

  泄露隐私后患难料

  外挂软件背后还隐藏着严峻的隐私和安全隐患。

  龙眼联(广州)科技有限公司总裁陈海权分析指出,为了达到自动抢单的目的,内置的外挂软件利用了骑手手机的“开发者模式”和“调试功能”。在这种模式下,手机从“黑盒子”变成了一个“透明盒子”,所有的操作都能被读取和控制。

  陈海权进一步解释道:“调试功能就像在手机本地虚拟出了一台电脑,可以模拟用户的各种操作。”这使得外挂软件能够根据用户设置,自动识别符合基本条件的订单并第壹时间进行抢单,无需手动刷新和点击。

  除了内置的外挂软件,目前市场上还存在一种物理外挂,其外形类似于U盘,通过插入手机并下载相应软件,同样可实现自动抢单功能。闲鱼上一名卖家提供的教学视频显示,插入设备后,手机需打开一个名为“北斗骑士”的软件。该软件的提示页面显示,该软件在录制或投射内容时可以获取设备中的所有信息,包含密码和付款明细。陈海权指出,物理外挂与软件外挂一样需要开启调试功能,且原理相似。物理外挂就像是模拟了一个鼠标,通过录屏识别订单条件后自动抢单。

  这些外挂软件无法通过正规的应用商店上架,因此缺乏有效的安全隐患监管。“安置此类软件等于让后台有人可以随时监控和控制你的电话操作,甚至包含支付密码。”陈海权说。由于源代码不可见,用户也无法判断这些软件是仅在本地运行,还是会将信息上传至开发者的服务器。

  更为严峻的是,一旦安置过外挂软件,用户即便表面上删除了它,恶意代码也有可能潜伏在系统深处。“就像你家里装了一道防盗门,但却开了一个狗洞。如果有恶意的东西进来了,即便你把狗洞堵上,也不意味着要挟就此消失。”陈海权还指出,这些软件目前可能是安全的,但不排除会随时被激活恶意功能,造成严重后果。

  打击治理仍在路上

  外挂的开发和售卖已超出了普通商业行为,甚至触犯法律。广东南方福瑞德律师事务所的刘文文律师介绍,该类行为一般涉嫌“提供侵入、非法控制计算机信息系统程序、工具罪”等罪名。

  针对外挂黑灰产业,打击治理在路上。今年9月,在互联网平台安全部门协助下,浙江警方组织了屡次跨省抓捕行动,最终摧毁一个非法开发、销售外挂软件的犯罪产业链,涉案3000万元人民币,112名嫌疑人落网,首犯卢某获刑三年半,李某获刑一年两个月。

  这仅是冰山一角。巨大的利益引诱下,仍有更多的团伙在持续开发和售卖外挂软件,试图通过不法手段牟取暴利。

  面对激烈的行业竞争,资深外卖骑手王洋呼吁同行:想要在外卖行业长期立足,务必兢兢业业,将送外卖当作一份职业来认真对待。他认为,合格的骑手拿到订单后要迅速判断位置,掌握最佳送达路线,这是基本功,而这些能力通过时间积累,会成为骑手的本能。王洋还提到,如果众包骑手赚不到充分的收入,可以商酌加入团队,参与“畅跑”或同城核心的任务,正当地争取更多机会。“好好干,走正道才是长久之计。”

  (文中徐彪、张爽、王洋、刘全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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