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3日凌晨4点,位于上海嘉定区的集度大楼灯火通明,这时,距离极越汽车宣布“解散”已经过去24小时,总裁夏一平与员工代表、供货商代表的谈判仍在持续。
矛盾漩涡仍在扩大,一波又一波的供货商正在前往集度大楼,他们采取人员轮班的形式,势必要“熬”出一个结果。
凌晨4点的集度大楼 (吴迪摄)
通宵谈判
12月12日下午4时起,夏一平就坐进会议室,整整12个个钟头后才出门上了一次茅厕,其间其始终在与员工代表交流后续的处理方案。
根据最新的极越员工诉求清单,员工向公司提出针对全员、孕妇、离职员工、留岗员工、工伤员工、落户中员工、一线销售和员工车主的十大诉求,其中包含为全员缴纳11月五险一金及个税、官方书面出具《解除劳动合约通知书》且尔后的30个自然日内赔偿N+1到账、缴纳12月五险一金及个税...。
历时12小时的谈判后,极越员工11月的社保问题终于得到了解决,对于员工们提出的其它问题,直至13日凌晨4时40分最后一位员工代表从会议室出来,仍未得到有效回复。
其实,社保问题也其实不是极越亲自解决。记者了解到,极越全体员工的11月社保将由公司的两位股东百度和吉利支付,目前双方内部正在走转账流程。根据员工代表与夏一平谈判缴纳社保时间,该笔账款预计于12月13日逐渐发至员工手中。
谈判拉锯还在持续。
随着员工对谈结束,在外面蹲守一整天的供货商代表才迟迟进入会议室,而在大厅内的其余供货商们围坐一起,有些年龄稍大的、身体撑不住的决策在会议室周围的沙发上瞌睡休息。
夏一平与供货商谈判现场 (吴迪摄)
在办公区休息的供货商们(吴迪摄)
一个200余人的供货商维护权益群里,供货商们分工细致,轮流看守夏一平,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他钻了空子离开大楼。
此群内被极越拖欠钱项的供货商超50家,最少的4.6万元人民币,最多的过亿元人民币,累计金额超过3个亿,这其实不是全部。据内部人士透露,被拖欠的供货商远不止这些,极越光拖欠吉利集团的欠钱就超10亿元人民币,多方面叠加,仅供应款项就有数十亿的拖欠。
凌晨5点10分,供货商代表进入会议室半个钟头后,夏一平给出了初步解决方案,其表示12月13日,百度、吉利、极越三方将发布相关公告;三方将组建处理小组,该小组最晚于15日建立;小组建成后将给出供货商费用解决方案;极越给出供货商对接窗口,并分批次根据供货商类型和工作组商谈解决方案。
夏一平休息室外站了数名安保人员(吴迪摄)
但这并未得到供货商们的同意,一段时期后,他们向《国际金融报》记者表示,已经开了一个钟头了,夏一平给出的方案都是“空话”,今天势必要让他给我们一个结果。
夏一平在会议室休息
早晨7时40分,“熬鹰行动”初见成果,夏一平终是熬不住趴在了会议室的桌上,彼时与其交流的供货商们逐渐退出会议室,他们明白,此时继续盯着他已经毫无意义。
休息一个钟头后,夏一平走出了会议室,办公区域除了连夜蹲守的供货商外,极越的员工也逐渐赶到,为还未被通过的诉求欲再次进行谈判,此举令刚出会议室的夏一平再度折返,他又“逃”了回去。
13日早间睡醒的夏一平被再次围堵(吴迪摄)
再次被堵回会议室的夏一平 (吴迪摄)
原以为熬了一宿的夏一平会继续呆在会议室里,仅十分钟,夏一平在两位手下的掩护下出了门,即便有员工和供货商的“围追堵截”,却还是顺畅的乘上一辆极越汽车离开。事后,其手下告诉供货商称,“夏一平将于下午4点会议结束后回到大楼,到时候再来,现在可以去人民政府沟通点进行沟通。”
夏一平乘坐极越汽车离开 (吴迪摄)
人群追赶夏一平 (吴迪摄)
一夜的蹲守,夏一平还是“跑”了。
车主成“韭菜”
除员工和供货商外,车主成为第叁个维护权益方。
李鹏(化名)在30天前刚提了极越01,公司突然解散,令他直到今天仍无法接受,“我们车主感受到的不仅是惊讶,更多的是恐慌。”
他对记者说,目前他所在的杭州地区销售服务点和售后服务点都已关门,同时不论极越售前还是售后的官方微信号都已静止讲话。
关于官方微信号禁言的信息,李鹏表示,这是浙江区极越责任人陈果通过其个人微信一个个加车主好友告知。
对于目前车主遇到的售后难题,公司未作出任何官方说明,仅告诉车主他们会“托底”,但具体如何操作直到今天为有消息。
记者了解到,目前极越已交付车型的车辆功能还未受到影响,仅APP商城内不能正常使用积分消费,积分当前仅可用于充电。
作为车主,他们对夏一平也提出了自己的诉求,“保证智驾正常使用,保障未来智驾的责任方明确为百度,继续维护更新智驾并要求极越方面签署相关补充协议。”
但当前该诉求仍未被夏一平通过。根据极越安排,公司将在12月13日早上9点与车主进行交流协商。
“解散”毫无征兆
极越的“解散”太过突然。
当员工回忆公司解散,他们更多的是不解,“开视频会议之前,公司的运转不论内外,看上去都很正常,最初以为创业2.0的裁员就是像他说的要精简员工,提高效率,谁能想到是原地解散”。
其实,在极越宣布“解散”时,前方一线员工仍在卖力开直播做宣传。记者从小红书上找到很多直播切片,极越前线主播正在直播时被通知公司“解散”,其眼神从惊讶到不解。
少许职位略高的员工却表示,公司“解散”或许早有暗示。夏鹏(化名)作为极越老员工,他告诉《国际金融报》记者极越每个季度都会向百度递交一份财务清单,具体列出该季度的所有费用、当前账面余额和未来所需资金,而在今年一季度时,该账单就已经出现问题。
夏鹏吐槽,年初有消息说百度会在年底为极越投资30亿元人民币,直到10月百度派财务团队进入极越进行调查,为30亿元的投资做准备,但他们发现公司存在一笔高达70亿元的财务窟窿,这笔投资也就作罢了。
极越的“穷”或是常态。2021年3月,集度(后更名极越)成立并获得超3亿美元启动资金。一年后,极越宣布获近4亿美元的A轮融资,本轮融资由百度和战略合作伙伴吉利共同增持。
但造车烧钱的速度远超极越高层规划。蔚来汽车开创人李斌曾言,造车最少要投入200亿元人民币,随同着时间推移,他将这笔费用提升至400亿元人民币,“现在没有400亿可能啥都干不了”。
当下,极越所有拥有的财富仅融资所得,和百度的投资,根据百度财报,其累计投资集度约88亿元人民币。另外,由于公司销量低迷,无法实现自我造血,极越一直处于“穷”的阶段。
今年上半年,极越单月销量最高1001辆,累计仅2700辆,月均不足500辆,7月后其销量开始增长,销售1143辆,8月销售2117辆,而其销量的高光要从极越07上市后算起,9月、10月分别销售2605辆与3107辆。
孙婉秋摄
公司前11个月累计销量仅1.42万辆,与当前新势力销量已出现断层。
卖车无法回血,而今年极越开始大力发展营销渠道,开设新的门店,财务情况愈发紧张,如今百度不再输血,成了压垮极越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