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越汽车】极越汽车内部视角独家还原-解散-始末

　　针对极越汽车“原地解散”风波，百度和吉利13日发表联合声明称将积极协助集度（极越汽车前身）管理层妥善处理员工社保、离职补偿和车辆用户权益等相关事宜，推进其它事宜的合理合法解决。极越汽车的命运走向仍不明朗。

　　中国证券报记者13日与极越汽车一位内部人士（受访对象要求匿名，以下简称“极越内部人士”）进行了独家对话，就近一段时期以来极越汽车有关传言进行全面核对，并试图以内部视角来还原整个事件的幕后真相。

　　财务总监11月中旬已离职

　　中国证券报：这两天极越汽车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各种传言都出来了，包含“财务总监（CFO）带着账本跑路了”“财务总监已逃往新加坡”……这方面的情景你了解么？

　　极越内部人士：至于财务总监的传言，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完全不符合事实。据我了解，极越的CFO刘吉宁国庆假期之后开始休假，内部审批流程已经发生变化；而极越首席执行官（总裁）夏一平国庆假期后曾在公司高管群和内部会议上说CFO因为个人原因需要休假，也感谢他对公司所作出的贡献。11月上旬公司HR组织了部分员工参加的欢送会，还送了纪念品，之后系统就显示他已离职。

　　其实，刘吉宁10月初向董事会提出辞职后一直还在上海，公司许多人都明白他租住在上海哪个小区，住的地方离公司很近，还有过几次小规模的同事聚餐，其实不存在失去联系甚至跑路的情景，11月中旬办完离职手续后才去了英国伦敦。

　　另外，极越的财务系统是SAP系统（思爱普），全球最顶尖的财务管理系统，自动化水平很高。现今已经不存在把账本带走的情景，因为那是一个软件系统，任何人只要有账号就可以进去查询账目。

　　中国证券报：目前，财务总监的离职流程都走完了么？

　　极越内部人士：公司OA（飞书）显示已离职，交接在10月休假前已经安排了，其直接汇报和主要协同的员工都明白是有序交接而不是突然失去联系。可以确认的是，他是正常走完离职流程，他和他的家人也木有去新加坡。

　　‘烧掉’70亿在汽车行业不算特别多，

　　也不算特别少

　　中国证券报：这两天极越还被曝出“70亿财务窟窿”，公司真实的融资情况是怎样的？

　　极越内部人士：融资这一块，公开查到的是两轮共45亿元的融资，这其实不准确。因为我们是红筹架构，一开始就有去海外融资上市的目标。我们共有三轮股权融资，差不多是80多亿元人民币。

　　其中，A轮、B轮分别为6亿美元和近4亿美元，都是百度和吉利出的；C轮也不是很大，17亿元人民币，百度出了6.5亿元人民币，还有一些外部的投资者。

　　中国证券报：短短几年，造车有这么“烧钱”么？

　　极越内部人士：造车很“烧钱”，其中最花钱的就是车型研发，可是车型立项这种重大投资都是经过董事会批准的。简单算一下账：极越内部正式立项的已经有4个车型，分别为01、07，和01和07的800v改款，这四个车型的总投资加起来已经超过70亿元人民币。

　　其中，01这个车型的总投资是40亿元左右，07车型花了30多亿元人民币，然后改款又花了一点钱……整车行业就是这样。

　　其实这个钱在行业里不算特别高，也不算特别低，就是一个正常水平，我们“烧钱”肯定比小米少。就像李斌（注：蔚来汽车开创人）说的，没有200亿元不要起步造车，而何小鹏（注：小鹏汽车开创人）也说，在这种激烈的市场环境下，300亿元可能都不一定够，这些都是大家的一个基本共识。

　　中国证券报：前阵子百度计划追加30亿元的钱财，但传出百度方面要求查账，后来没有办款，有这回事么？

　　极越内部人士：在6、7月份的时候，启动过一个内部的尽调和详细的测算。

　　至于查账，极越公司的财务都是向股东包含百度开放的，没有任何人说公司的财务不向两个股东开放。每月、每个季度还有月报和季报，而且从第壹天起极越的审计机构就是安永会计师事务所，安永也是百度的审计机构，极越有些数据是要反映到百度上市公司财务报表里面，所以百度压根没必要单独查账。

　　在极越的运作进程中，最大的投资支出，就是做一些车型的规划，第贰块是营销的支出，第叁块管理费用是相对照较小的支出，这些都是在预算里报审报批才能执行。所有的东西都是透明的，每年年底都要向董事会报预算，预算超支需要调整预算，不然需要重新规划预算并重新报审报批。

　　8月份内部矛盾已经激化

　　中国证券报：那为啥百度没有追加投资呢？

　　极越内部人士：8月份极越召开了一次董事会会议，但开得有点不欢而散。原本会议当天还安排了新车试驾等环节，可是最终草草结束。公司管理层、股东层面的分歧全面袒露出来。

　　在这次会议上，公司管理层介绍了最新的亏损情况，特别强调了哪些地方跟预期有不同，并相应地做了变动调整，确保整个亏损额都在可控范围内。当时参会的有百度CFO、吉利CFO等股东方核心高管。

　　在那次会议召开前，公司内部已经有部分高管表现出和总裁的意见不和，即认为极越目前经营不善，主要因素在于产品定义有问题，可能需要推倒重来，并且公司总裁的经营管理能力有短板，存在刚愎自用等诸多问题，需要董事会、股东会等层面进行决策支持。而总裁也向股东方提出CFO不配合工作，要求作出相应调整，双方之间的矛盾完全公开化。

　　在这种环境下，9月份百度方派驻的总裁向吉利方面作出承诺，百度将会很快追加一笔投资，同时希望吉利作为最大供货商再宽限一些，给予账期方面的支持，尽量“家丑不外扬”，不要引起外部供货商的一些猜想。于是吉利又新增了一个额度。毕竟吉利的角色既是（极越）最大的供货商又是股东。

　　中国证券报：吉利与百度之间是否也存在较大分歧？

　　极越内部人士：融资一直是一个重要话题，但内部也有一种说法认为百度拥有超级投票权，并且是大股东，继续融资时百度务必先表态，就算吸引外部融资也只是根据一定的比率去配置外部资源。说白了，融资的主动权都在百度这边。

　　吉利方面是啥想法呢？吉利只有一个董事席位，其诉求很简单，造车这么“烧钱”，吉利已经拥有这么多品牌，就不想再养一个“亏钱的儿子”了，百度的“儿子”百度自己养好。如果有任何问题先找百度，这是内部的事情。

　　中国证券报：极越走到今天，很大水平上是因为股东之间的分歧已经是不可弥合的？

　　极越内部人士：对，你说得有事理。其实分工是这样的，两个股东投资这个公司，同时也都是供货商。

　　吉利这边的角色是跟汽车业务相关的供货商，例如讲我们的整车研发也好，制造也好，采购也好，很多都是吉利来协同的，所以吉利跟我们之间关联交易的比率就比较大，挣钱的机会也很多。

　　可是，百度只有一个智驾系统，所以它其实没有太多的关联交易的场景，关联交易的钱财就非常少。百度天然地觉得它是大股东，吉利是二股东。结果二股东在这里边“薅”了好多羊毛，大股东都没有机会“薅”。

　　同时，也有人在内部渲染这个事，就说百度谈的协议都不好，“不如吉利人精明”之类，给百度许多人的印象是吉利占了大便宜，如果往（极越）这个公司里继续输血的话，血就会被吉利抽走。但其实其实不是这么回事，关联交易都是根据公允协议去签署的。这是一直以来的矛盾。可是，那个时候吉利是希望等到百度注资之前它来垫一些，所以它给了很多的垫资和造车供货商供应款的一些赊账账期，引发现在很多的应收账款，远超百度的应收账款。

　　终局早已注定？

　　中国证券报：除了这些“先天性”的问题外，极越的销售实际上始终没打开局面是么？

　　极越内部人士：我认为销售没打开局面是很关键的原因。大家第壹个反应肯定就是营销不行，可是营销肯定有营销的问题，我认为最主要的问题是产品定义。很多的细节，它定义得比较各色（古怪），然后许多人其实不是特别买账，说白了 老百姓 听不懂，搞了一堆概念，例如说电动门、取消门把手、取消转向拨杆、大连屏、屏幕换挡……这些都是槽点。在这个“槽点”没有全面改变之前，哪怕你的技术底子还行，都会让大家觉得很不爽而不愿意购买。

　　中国证券报：根源在于产品力问题？

　　极越内部人士：我们产品推出之后，第壹版就被巴掌打脸了。我们搜集了一点用户的反馈，把相对照较简单改，或说能够改的先改一改。改款实际上就是想把一些基本的“槽点”补补。例如说这个车（极越01款）如今是400V平台，最早工程师就提过说考虑市场需求和竞争态势要直接上800V平台，内部很多争吵，后来还是坚持做400V。可是一推出来大家说落伍了，主流产品都是800V的。通过改款把一些“槽点”去掉，好比改为800V平台，好比交流充电口，还有对一些小的内饰上的东西做一些优化。有一些是已知问题，可是改起来时间、空间成本无法承受的，就只能再往后看了。

　　中国证券报：百度不是在智驾方面具备优势么？

　　极越内部人士：说实话，近一段时期在竞争中百度的智驾是低于预期的，一开始我们推出的时候还有优势，跟小鹏差不多能打一个平手，或稍微落点下风，可是今年开始理想冒出来了。他们9月底10月份的时候做过一次内部评测，把车租过来开了一次，内部的定论是原来是可能排第叁吧，离第壹、第贰差距不是很大，现在就变成第四、第五都进不去了。

　　极越的智驾研发是以百度为主的，极越这边做工程落地的事，没有太多自己的研发。可是百度的智驾研发他们一直被砍预算，百度也在收缩，加上人才流失，剩下这群人能力肯定不如最牛的那帮人。

　　中国证券报：极越团队自身难道没有啥问题么？

　　极越内部人士：其实极越最早的一批人，当时大脑里的一个概念也是觉得高阶智驾后面会成为一个胜负手，感觉百度智驾系统可能不错，借助这个东西就是一个王牌，其它的吉利再给我一些赋能，我就能攒一个东西出来。这是许多人的思路，可是自己把产品定义死了，不能说是人家代工的问题，或人家工程开发的问题，更多的还是自己的问题。

　　中国证券报：这么说，终局已定？

　　极越内部人士：对，我个人理解这个事，就是百度知道这是它的企业，所以中间尽调纠结了很久，可是我相信百度也明白造车需要长期投入，需要砸很多钱。为啥犹豫了几次不砸钱了，可能是觉得这是个无底洞，越投越多可是也看不到回报。

　　换个角度而言，如果现在这个概念在资本市场仍然火爆，哪怕你没卖多少车，但能够攒一个公司去美国上市，或说高管团队业绩很好，虽然你还在亏钱，可是有这个故事在前面，再过几年还是有希望的。如今的情景是，外部资本市场关注度一般，而极越又很难做了。如果再砸30亿元可能也是打水漂，那还不如今天就止损。其实在互联网大厂这几年砍掉的项目也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