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开发票】一些药企经销商虚开发票形成非法利益链

　　一款头孢类药物，药企底价每盒22元，开票价每盒92.13元；一款“水解蛋白”，药企底价每盒7.9元，开票价每盒60.77元……巨大的价钱差通过种种虚开发票的行径“洗白”并“提现”，成为不法经销商牟利和商业贿赂的钱财来源，造成部分药品价格从源头就虚高。

　　为规范药品流通秩序，国家在医药行业推行“两票制”改革，避免之前药品销售进程中通过屡次开具发票，“层层加钱”的问题。然而，公安机关在办理两起特大医药领域虚开发票案的进程中发现，在药品经销环节，仍旧存在打“擦边球”突破“两票制”的情景，部分药品生产企业在源头虚高药价、药品经销商利用“皮包 公司”虚开发票、药品配送企业通过“行贿”干预药品采购、医疗机构从业人员收受回扣等乱象仍存，相关的成本都体现在药价中，并最终由购药群众和医保资金买单。

　　全国2800多家皮包 公司虚开发票逾110亿元

　　2022年、2024年， 内蒙古自治区 兴安盟 乌兰浩特市公安局先后侦破两起医药领域虚开发票案。这两起特大案件，揭开了部分药品价格虚高的秘密。

　　据办案警察介绍，2021年底，乌兰浩特市公安局经侦大队发现本市6家医药推广类公司开票MAC、IP地址和企业登记办税人信息高度一致且企业存续时间短、经营状态异常，无经营地址，无员工缴纳社保，存在虚开发票嫌疑。经过进一步侦查，从6家皮包 公司关联出44家皮包 公司，并发现以上皮包 公司为药品生产企业虚开发票。进一步进行三次数据穿透发现，全国有1700多家此类皮包 公司，这些公司虚开发票金额价税合计超过60亿元人民币。

　　办案警察在多地药企调查虚开发票所对应的药物时发现，这些药品有两套价格，即底价和开票价。办案警察在2024年办理案件进程中，抓获了犯罪嫌疑人姜某某。据他交代，药企先把药品按“开票价”销售给经销商，再由经销商销售给医疗机构。交易完成后，药企再把“开票价”与“底价”之间的差价，返还给经销商。

　　办案警察经过调查比对发现，涉案的部分药品中，“开票价”平均为“底价”的2倍至3倍。乌兰浩特市公安局经侦大队大队长张冶说，这些巨大的“剪刀差”额度，最终都通过虚开发票得以“提现”。

　　为确保药企返还差价的表现在形式上符合规定，经销商会利用皮包 公司向药企提供“咨询”“会议”“推广”等虚假服务合同资料，和与差价金额相对应的发票。待药企把返还的差价支付给皮包 公司后，经销商对利益进行再分配。

　　这种情景催生了一批专门虚开发票的皮包 公司。据乌兰浩特市公安局经侦大队警察靖盟祥介绍，仅姜某某犯罪团伙就从2019年以来，通过实际控制的20多家公司，累计虚开了2000多万元的医药领域发票。经缜密侦查和 大数据 手段分析，在2022年、2024年先后侦破的两起医药领域虚开发票案件，通过数据建模透视，共在全国排查出2800多家此类皮包 公司，虚开发票价税合计逾110亿元人民币。

　　医师开药有“回扣”

　　群众和医保基金为高价药买单

　　为深化医药卫生体制改革，控制药品价格，国家于2017年试点推行“两票制”改革，并于2018年在全国范围内推开。“两票制”是指药品生产企业到药品流通企业开具一次发票，药品流通企业到医疗机构开具一次发票。

　　在推行“两票制”改革之前，药品购销过程由多级药品代理商通过层层加钱开票的形式完成。由于中间环节多、隐形支出多等原因影响，药品从生产企业到医疗机构再到患者手中，价格虚高。 兴安盟 公安局党委委员、副局长，乌兰浩特市公安局局长刘洪波说，“两票制”只允许药品有一次经销环节，从程序上缩短了药品销售流程，使得药品销售环节回扣、回扣等费用无法像过去一样通过屡次开票进行消化，使药品价格透明化，有助于降低药价。

　　“然而仍有部分医药代理商突破制度限制，在长期运营中找到了新的牟利方式，虚开发票就是一种主要手段。”刘洪波说，为了规避政策，药品生产企业销售模式由从前“底价”销售改为“高开”销售，药品出厂即高价，且高价开具销售发票，高出部分资金作为销售提成回扣。

　　在这个非法利益链条上，不只有药企和经销商，医疗机构也是重要一环。据犯罪嫌疑人交代，药企返还的药物差价金额，其实其实不是全部由经销商独占，经销商还要给医疗机构的医师送“回扣”，以确保医师在向患者开药的进程中更多地选择此类药品。

　　在“回扣”刺激下，一些医师大开处方，滥用药、过度用药情况泛滥，造成没有“回扣”的廉价药少有问津。国家医保局谈判成功的一些药品，在一些医师的处方下并未“流畅无阻”，而是被其它价高同类药品取代，最终患者和国家医保基金为高价药买了单。

　　据乌兰浩特市公安局调查发现的数据显示，一款名为“银杏叶”的药物，底价每支8.5元，售价每支25.28元，医师每使用1支可提成4元；一款名为“头孢唑肟钠”的药物，底价每支6.5元，售价每支16.5元，医师每使用1支可提成2.5元。经测算，药品提成金额普遍占药品开票价与底价差额的两成以上。

　　据多名医师介绍，给药品“回扣”的人员比较固定，都是医药经销人员，每次给的钱都是现金，给钱过程很隐蔽，给每个医师的钱财各不相同。一位呼吸科医师说，他们将钱给值班医师，值班医师再根据科室医师的考勤情况分给其它医师。一位内科医师说，“他们都是悄悄过来，我都不晓得他们叫啥名字。”

　　乌兰浩特市公安局在2022年侦破的一起特大医药领域虚开发票案件中，也发现了此类问题。经查发现，有15家医院的数百名医师涉嫌收取药品“回扣”。乌兰浩特市公安局将相关线索移交相关部门后，一批收取药品“回扣”的医师接受了党纪政纪处罚，相关违法所得被追缴，仅其中1款药品，相关医师主动上缴的违法所得就达306万元。

　　合力斩断医药领域非法利益链条

　　为减轻人民群众就医负担，国家相继出台一系列政策增进“降药价”。从药品生产、流通和销售各环节发力，取得一定成效，但药价虚高、医药腐败等“顽疾”仍然没有根除，影响人民群众的满意度。

　　受访人士呼吁，为减轻群众负担、保护国家利益，需巩固部门联动、区域合作，加大预防和打击力度，斩断医药领域非法利益链条。

　　首先是定期开展专项打击行动。据多名被抓获的犯罪嫌疑人交代，有关皮包 公司大量存在，此类犯罪在行业内已是“公开的秘密”，部分药企甚至指导皮包 公司虚构业务、虚开发票，以减少被查处和打击的机率。办案警察建议，强化区域合作、组织集中打击，减少存量犯罪。

　　其次，组织跨部门联合整治。医药采购、销售领域的监察管理工作，涉及市场监督管理、税务、卫健、医保等多个行政职能部门，相关部门应了解掌握医药领域行业生态状况，从日常监管中及时发现线索，有效开展联合整治工作。

　　另外，应进一步完善体制机制。近年来发生的一系列案件表明，不法之徒为牟利，正尝试突破政策限制，业内人士建议结合相关案例反映出来的问题，进一步完善有关规定。同时，总结“两票制”的经验，试点探索推行“一票制”改革。“一票制”是指医疗机构直接向药品生产企业发送订单，药品生产企业自行负责药品配送，或选择由物流服务平台配送，医疗机构向药品生产企业结算货款。“一票制”政策是基于“两票制”政策之后，减少流通环节，点对点采购药品，目标是挤水分、降药价，可选择试点地区予以政策鼓励，推动“一票制”落地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