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管部门】非法荐股黑产披上AI外衣 - 需多方协同监管从严打击

　　社交平台、贴吧、公众号、视频等平台大V利用个人影响力，号召粉丝买入、卖出相关股票，这些行为被量化学习工具捕捉并放大，形成“四两拨千斤”的效应，造成相关股票价格快速拉升或跳水，干扰市场交易秩序。对此，希望监管职能部门严加治理。

　　——证券时报读者

　　从严整治非法荐股，是众多投资人的期盼，也是证券监管职能部门近来持续发力的监察管理重点之一。

　　2025年政府工作报告指出：“更大力度增进楼市股市健康发展”。股市的健康发展，离不开良好的市场秩序。近年来，在从严监管基调下，非法荐股活动已经有所遏制，但随着技术的发展，非法荐股也变得更加隐蔽化、技术化、产业化，危害更甚。

　　今年全国两会，全国人大代表、北京证监局局长贾文勤也关注到了非法荐股的问题，她建言强化互联网非法金融活动治理。为此，证券时报记者也采访了数位业界人士，剖析非法荐股的花样和手段，并探讨有效的治理方式。

　　1 打击非法荐股人大代表发声

　　今年全国两会，贾文勤造成的议案之一是强化互联网非法金融活动治理。她强调，要完善监管协作机制，集中力量处置从事非法荐股、非法金融中介等活动的账号，常态化清理引流类及诱导性违规信息。

　　其实，监管职能部门正持续不断加强对股市“黑嘴”、非法荐股等非法行为的打击力度。在公布的多个处罚案例中，有关犯罪嫌疑人不仅被高额罚没，还可能面临牢狱之灾。2月初，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主席吴清在《求是》杂志撰文中强调，整治非法荐股等乱象，坚决打击误导投资者、侵害投资者财产安全的违规行为。

　　来自券商、律师事务所、投资咨询机构的多位业界人士均对证券时报记者表示，得益于监管职能部门与平台对非法荐股的合力管控，公开的非法荐股广告、微信群“杀猪盘”等行为已经有所减少，有力地维护了市场秩序。不容忽视的是，非法荐股活动仍未完全消失，而是变得更加隐蔽化、技术化、产业化。

　　据国新证券有关责任人介绍，当前非法荐股与黑灰产结合更加紧密，好比非法荐股团伙利用 人工智能 （AI）生成的“成功案例”视频、伪造机构资质文件，甚至通过爬虫抓取投资者信息等方式，完成荐股内容的“精准”推送。部分团伙形成“引流—荐股—收割”产业链，与场外配资、虚拟盘联动进行诈骗。

　　中邮证券有关责任人提到，非法荐股活动从公开社交平台转向短视频、直播切片、私域社群（如加密聊天工具）流传，通过隐语、谐音词规避关键词筛查。部分黑产甚至通过境外服务器运营，资金链路借助虚拟货币结算，增加了追踪的难度。

　　另外，那些所谓的“免费交流”“炒股技巧分享”，往往是非法荐股团伙将投资者引流至付费服务，或诱导其进入虚假交易平台的幌子。国新证券有关责任人和上海正策律师事务所金融律师董毅智均向证券时报记者表示，部分团伙利用这种“知识付费”“投资课程”来包装荐股行为，试图规避直接监管。

　　“每当行情开始活跃，非法荐股行为就会抬头。”某大型投资咨询机构责任人提到，尤其是新股民，由于缺乏充分的投资经验，往往成为非法荐股行为的受害者。

　　2 非法团伙炮制虚假“共识” 诱发中小盘股异常波动

　　当下AI科技造成了技术平权，不过从某些层面来看，这也有可能会造成非法荐股行为的坑骗性、精准性、扩散效应明显提升。

　　“过去，非法荐股团伙需要培训话术，门槛较高。如今借助于AI，非法从业者的门槛大幅下降，甚至一些水平较低的人也能轻易上手。”深博信投基金经理邓奕超向证券时报记者表示。

　　中邮证券有关责任人提到，在手段方面，除了靶向收割散户，非法荐股团伙还利用AI制造虚假权威背书，动态规避监管。好比，通过AI生成仿冒机构分析师形象的虚拟人，伪造“实时解盘”视频，或批量生产看似精湛的“个股诊断报告”。更有甚者，则通过自然语音处理技术实时替换敏感词（如将“涨停”改为“起飞”），绕开平台审核规则。

　　前述某大型投资咨询机构相关责任人对此也颇为认同。他认为，与以往的人工荐股相比，加持AI后，非法荐股内容的流传速度呈指数级增长。由于AI生成的非法荐股信息较之以往更具可信度和针对性，投资者更容易跟风买入被推荐的股票。当这些非法荐股者通过操作市场、反向操作等行径获取利益时，跟风的投资者就会蒙受巨大的财产损失。

　　“大规模AI荐股可能被少数人用以谋取不正当利益，他们通过人为制造市场热点，诱导散户集中买入特定股票，造成价格异常波动。其实，这些手段甚至被用于配合他们‘拉高出货’等操作行为。如果多个非法团伙利用AI同步行动，可能会对中小市值股票造成短时间内的剧烈冲击。”上述某大型投资咨询机构相关责任人说。

　　多位受访人士均表示，这不仅会加剧个体的财产损失，还可能造成不存在的市场共识诱发局部流动性异常波动。国新证券有关责任人表示，这种“大V荐股—吸引散户跟风”的表现，对中小盘股、流动性较低的标的影响尤为明显。

　　这时，也正因为非法荐股团伙利用AI等技术手段进行包装、收集和散发信息，复杂高效，让一些投资者将该行为直接与量化策略联系到了一起。不过，据证券时报记者多方了解，目前并无确切案例指向量化机构捕捉散户跟风信号并放大波动行为，不排除有大游资借助自动化工具辅助交易的可能。

　　全国政协委员、 中泰证券 总经理冯艺东对证券时报记者表示，应强化对市场操作行为的监察管理力度。他建议，强化对涨下跌幅度限制超过10%板块（北交所、科创板和创业板）市场操作行为的监察管理力度，防止非理性炒作和市场波动过大。

　　3 非法荐股形式不断翻新监管治理面临新的挑战

　　证券时报记者观察发现，随着非法荐股的形式不断翻新，监管治理也面临着新的挑战。尤其是，现行法律对非法荐股的规定存在一定的滞后性与模糊性，在实践中界定难度比较大。

　　广东华商律师事务所曾兴平律师指出，非法荐股的认定标准是无从业资格的个人或机构，从事证券投资、咨询业务；具备资质的个人或机构也不允许向非特定客户群体提供荐股服务。“对照过去简单直接的非法荐股行为，在短视频自媒体的大发展下，现在非法荐股行为变得更加隐蔽。非法荐股行为可能通过暗示性语言或借助粉丝在弹幕、评论区的留言来暗示个股推荐，以此诱导投资者，这的确有点难以区分是正确的交流分享，还是‘托’的表现。”

　　曾兴平还提到，现今AI技术不断发展，通过AI荐股的技术手段也相生相随，不过这种手段仍处于监管的灰色地带。一方面，AI工具本身不属于传统投资顾问范畴，未直接持有荐股资质；另一方面，其输出结果会对投资者决策发生影响，引发市场乱象，而现有法规仍难以直接适用。

　　前述某大型投资咨询机构相关责任人也表示：“现有法律法规对新型网络化、隐蔽化非法荐股的规制，存在一定的滞后性，尤其是针对‘软性荐股’的界定较为模糊。这主要体现在，在利用暗示话术进行非法荐股与正确的市场分析及投资者正常的言论表达之间，法律法规还难以准确区分。”

　　董毅智进一步指出，现有法律对AI荐股、“软性荐股”等新型行为缺乏明确界定，在责任认定、量刑标准等方面不够细化，造成执法与司法机关在处理相关案件时面临无法可依或法律适用不明确的困难。同时，司法审判周期较长，从立案到判决耗时较久，投资者权益难和时得到保障。

　　4 多方协同联动技术赋能监管

　　面对非法荐股行为的新特点和新挑战，多位受访人士也提出了针对性的治理建议。

　　国新证券建议，公安、司法、证券监管、自律组织、网络平台、社交媒体、电信渠道等相关单位应建立协同联动机制，强化对非法荐股的处置处罚力度和速度，形成全面的监察管理合力。

　　中邮证券则提出“以技术反制技术”的思路，建议构建AI驱动的全网监测系统，识别跨平台荐股话术变体（如谐音、脸色符号等），并关联资金账户异常流动，实现对非法荐股行为的精准打击。同时，中邮证券还强调投资者教育靶向化的重要性，建议通过更精确的受众群体和更设身处地的体验方式，强化投资者教育，警示荐股骗局，弱化“暴富幻觉”。

　　上海久诚律师事务所主任许峰律师认为，在非法荐股监管方面，不应仅考虑监管成本，而更应重视监管的综合成效。频繁发生的非法荐股行为损害了投资人的投资信心，对于典型案例，要加大宣传力度，以起到警示作用。

　　前述某大型投资咨询机构相关责任人建议，应当从资质和获取利益两个核心要素入手，进行非法荐股规制。一方面，平台要严格审查提供涉股票信息人员的资质，确保其及所在机构具备合法的从业资格；另一方面，在裁定非法机构或个人“软性荐股”时，要关注是否存在通过暗示性话术或行为间接引导投资者决策，并从中获取利益的情景进行综合判断。

　　该人士还建议，采取更加细致的分类治理方式进行非法荐股规制，好比对于无资质的人员或机构，平台应限制其添加客户的功能，以阻断其非法引流的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