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财经于日前报道“以租代购”模式下的“高息陷阱”之后，引起市场关注，有网约车司机联系记者，称“以租代购”模式在网约车行业存在已久，对于网约车司机而言，除了“高息”购车之外，“退车”环节亦容易“踩坑”。
业内人士认为，在现今经济调整进程中，汽车租赁行业此前积累的问题也随之袒露。
“退车”环节套路多
很多购车者向记者反映，销售在推广“以租代购”时，开始往往许诺“中途可以退车”，但等到他们真的想退车时，却有很多障碍。
“当时承诺可以退车，现在车主名字无法过户，车子降价还要白出一部分钱。”来自浙江的茅草（化名）称，他想开网约车增加收入，通过boss直聘平台找到享道出行网约车公司职员，与对方反复确认之后，在去年6月，用“以租代购”的形式购下一台东风日产启辰D60作为网约车营运车辆，车辆月供为3013元，期满为3年。到今年3月共支付租金2.41万元。
茅草前阵子想到门店退车，对方声称退车可以，但无法立即办理过户，在“贷款”期限内车子都要在茅草名下，且“贷款”只能用“托管”的形式，相当于这辆车抵押在另一家公司，托管公司将车辆租出去后每月打钱到茅草卡内。
“托管公司称这辆车降价了，评估下来每月只能办款2000元。”茅草称，超出的部分要自己承担，直到“贷款”结清。茅草称，他认为这种方案不得人心，于是又找到销售人员，要求变更方案。该销售人员给出一套新方案，称若茅草承担5000元保险及4000元车损费，则可以进行车辆退还。“不管怎样都要额外承担一部分开支。”茅草说。
退车顺畅的昆鹏（化名）对记者表示，“即便退车顺畅，还有更大的‘坑’在后头。”昆鹏称，2021年3月时想要退还从天下行租车公司承租下的车辆，和业务经理沟通后约定办理合同终止，“开启还车流程时仍未告知我提前还车会发生违约金。”昆鹏说，租车3个月共支付租金9600元人民币，在还车后对方也未与他签订终止和解除合约的条款。
直到次年，昆鹏收到一份来自天下行公司总部所在地 福建省 莆田市 涵江区人民法院的传票，才得知自己被天下行公司因提前还车起诉。昆鹏说，当时未采取应诉的形式，到了2023年才发现因为没有应诉，银行卡被冻结，总计3.5万元。被法院直接判了败诉，需要强制执行违约金、诉讼费等，加上之前的租金，一共支付了4万多元。
没有收到法院判决书、错过上诉时间的玄武（化名）说，他通过融资租赁购得车辆，发生逾期租金后，被出租方上海哲强汽车租赁有限公司济南分公司告上法庭，对方要求她不仅要一次性支付所有剩余租金，还要求归还车辆。
记者了解到，在黑猫投诉、知乎、小红书等多个社交平台上出现大量“以租代购”被“坑”的投诉，以网约车司机为代表，多聚焦在汽车租赁公司多扣押金、未退钱完毕冻结账号、车辆被提前收回但剩余租金不退、违规收取服务费等事由，大部分仍在处理中。
设置好的“陷阱”？
为何有诸多网约车司机投诉“以租代购”模式？记者发现，近些年，随着新手网约车司机入行，对车辆的切实需求快速增加，很多汽车租赁公司瞄准这一群体，以招聘网约车司机为由，用“以租代购”的形式销售汽车。
曾在租车公司工作过的福宝（化名）说，公司以低价租金吸引应聘者，统一使用话术，称每月会有租车补助且不用交押金，“假如想要退车提前告知便可以解除租车协议。”福宝称，入职后公司会统一安排培训，“教我们如何‘骗’司机入局。”
他还说，网约车司机签订的《租赁合同》是与租赁公司签署，其实其中会写明“提前解约需要支付签约期限的租金，押金不予退还”，但在销售的引导下，极少有用户会去仔细翻阅合同内容。
一位业内人士对记者分析，“以租代购”等汽车融资租赁业务瞄准的是四五线城市“下沉市场”，这些年大量新增的网约车司机群体正是汽车租赁公司瞄准的“新蓝海”。他们往往对金融产品理解不够到位，甚至很多人在出现纠纷后也不会寻求法律帮助。
从事汽车租赁行业多年的青雀（化名）对记者表示，很多同行“在后端，费尽心思‘坑’金融和法律意识稀薄的用户”，好比收取天价的拖车费、逾期费...。
另一位业内人士对记者说，还有公司为了防止用户退车会采取各种手段，签署“霸王条款”、限制退车条件等，或让用户转分期付款，将车辆买下来，甚至有些公司还会把部分车型列为“不可退”。如果执意要退车，租赁公司可能会把用户告上法庭。
近几年，汽车融资租赁纠纷案件频发。汽车租赁公司大部分身份为原告，诉讼请求多聚焦在要求“被告支付剩余租金、违约金、诉讼费、律师代理费、债权实现费用”等，还有很多主张“被告名下涉案车辆折价、变卖、拍卖款优先受偿”的要求。
记者在中国法律文书网上以公司名称和“融资租赁”为关键词搜索，包含天下行、神州租车、凹凸租车、嗨车、大搜车、旅宝汽车等汽车融资租赁公司，均有上百份至千份文书合同被公开，其中，平安租赁2686份，天下行1275份。天眼查数据显示，平安租赁超过80%的涉案案由为融资租赁合同纠纷，超九成案件身份为原告。
业内人士对记者说，在司法实践中，诉讼人主要的诉讼请求分为两种：一是出租人请求承租人支付全部未付租金（包含到期应付和未到期）和相关违约金和费用，同时要求就租赁物处置所得优先受偿（如车辆已办理抵押登记的情景下）；二是出租人依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融资租赁合同纠纷案件适用法律问题的解释》（下称《融资租赁合同司法解释》）第22条的规定请求解除合约、收回租赁物并要求承租人赔偿损失。
从事汽车金融维护权益多年的律师薛彩云对记者说，“以租代购”模式下，车辆所有权归属需要看合同约定。一般会约定租金和留购价款支付完毕之前所有权归资方，支付完毕归消费者，“消费者退车时需要看清楚合同约定，能不能提前解约、是否存在违约金。”
“以租代购”模式背后
业内人士认为，网约车司机与汽车融资租赁公司纠纷频发，其背后是在经济周期调整环境下，汽车融资租赁公司近些年快速增长后的问题袒露。
据天眼查数据，2018年至2022年，汽车融资租赁相关企业每年注册增速在25%以上，到目前有超135万家汽车租赁相关企业，市场规模超千亿。
但这时，汽车融资租赁业务进展却遇到瓶颈。据 中国银行 业协会披露的数据，汽车金融公司融资租赁余额在2018年时达到78亿元人民币，次年增至87.6亿元人民币，尔后波动下降，2021年时余额缩水至47.51亿元人民币，2022年回升至61.5亿元人民币。
“汽车融资租赁公司主营的网约车业务面临着供需失衡的问题，也造成相关公司经营遇到障碍。”汽车融资租赁行业人士对记者分析，一方面，经济下行，网约车打车订单量下滑明显。据交通运输部数据，网约车司机日均接单量从2020年的23.3单/天，滑落至2022年的7.7单/天，2023年小幅回升至9~10单/天。
另一方面，随着网约车司机不断涌入，行业运力持续增加。据交通运输部披露的数据，截至2023年底，全国新核发网约车驾驶员证148.2万本，较2022年新发增长114万本，增幅达到30%。
“僧多粥少”的格局下，很多汽车租赁公司遇到发展瓶颈，衍生出“以租代购”模式刺激业务增长。
从事汽车租赁行业多年的芍药（化名）对记者表示，网约车司机购车障碍主要在资金和征信情况，在以往的汽车金融领域，想要购车需要符合银行严格的征信审查，还要缴纳30%-40%的首付，这对于资金储蓄不多的网约车司机而言有困难。
“模式和分期区别不大，赚的都是‘利息差’，但又有本质的区别。”青雀说，“以租代购”的交易形式本质是为了购买方获得一定的钱财便利，但在业内公司无序竞争的状态下，对市场透支非常严重。一是用户对服务不合意造成投诉量增加，另一是恶意经营的租赁公司给用户设置“层层障碍”。
在汽车融资租赁受到争议的当下，银行借款作为传统汽车金融业务提供方再度被寄予希望。目前，国务院印发《推动大规模设备更新和消费品以旧换新行动方案》，提出优化金融支持，鼓励银行机构在依法合规、风险可控条件下，适当降低乘用车贷款首付比例，合理确定汽车贷款期限、信贷额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