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公司”以“高薪工作”“稳定兼职”为名，通过伪造虚假兼职收益、谎称与知名电商有合作关系等方式，诱骗在校大学生和结业生付费参加线上培训。对于培训费用，则以“边培训边接单”为名，引诱求职者至指定平台开通所谓“助学贷”“分期付款”，一旦有求职者要求中断培训，“售后人员”则以影响征信为由催收学费，并索要高额违约金。
临近结业季，高校结业生迎来求职高峰。上海警方近日侦破多起以“高薪招聘”为饵实施“招转培”诈骗的典型案例。
据上海公安局青浦分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徐振介绍，为确保被害人完成所有培训，涉案团伙伪造了每单酬劳10—40元的虚假订单在群内派送以此稳住学员。当求职者完成培训后，非法分子则会以“培训积分不够”等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求职者压根没有兼职接单的机会。
“所谓的‘专业培训’课程内容，基本是在互联网上可以查到的信息，不具有任何专业培训价值。”上海公安局刑侦总队二支队副支队长张刚表示，为保护求职者合法权益，上海警方针对求职市场上出现的以“高薪招聘”为幌子实施“招转培”诈骗的犯罪活动重拳出击。今年以来，已打掉“招转培”诈骗犯罪团伙12个，侦破案件18起，抓获犯罪嫌疑人400余人，涉案金额近4000万元。
“接单挣钱”实则只为诈骗“培训”费 
虚构的成功案例聊天记录。上海警方供图
“我是初中学历，没想到能给大学生做结业设计。半个多钟头搞定420元到手”，“派单员始终在派单，单子根本接不过来”，“零基础快速入门，各大平台均有业务合作，9节课程后安排接单，每月稳定收入3000元人民币，轻松覆盖学费……”最近，上海青浦警方摧毁一个以招聘视频剪辑兼职为名，诱骗他人付费参加线上培训的犯罪团伙，抓获犯罪嫌疑人122名，涉案金额超1700万元。其实，涉案公司并没有外接视频剪辑业务。
大学在校生邢同学，想在暑假期间兼职打工赚点钱。2023年7月份，她在浏览某兼职平台时，看到有人推销4980元的视频剪辑课程，声称学习9节课程后即可接单挣钱，收入十分可观，邢同学通过招聘链接添加了客服的微信。
看到客服发来的多个“成功案例”，和所谓的学员的“聊天记录”，邢同学逐渐打消了疑虑。在客服层层诱导下，邢同学根据其指引支付了100元定金，签署合同约定剩余的4880元分12期支付。 
签订的合约。上海警方供图
然而，根据对方的步步引导，听完课程并认真完成作业后，客服却以邢同学作业成绩分数不高为由拒绝给其派单。发现接不到单后，邢同学提出退钱要求，却遭到了对方的坚定拒绝。屡次沟通后客服不再回复理睬，邢同学感觉被坑，遂向公安机关报案。2024年2月，上海青浦警方接到邢同学报案。
据办案警察介绍，那个群内的学生有数百人，但每天放出来单子只有十几张，而且金额普遍都比较小，在十块二十块左右，邢同学之前也试着抢过一单，先后做了两三次，提交上去以后，“老师”都以做得达不到标准为由拒付酬劳，邢同学始终没有收到兼职的钱财。
而这些小额订单也系伪造。徐振透露，该团伙没有外接视频剪辑业务。
记者了解到，接到报案后，上海青浦警方综合研判认为，这很可能涉及以兼职招聘为名实施诈骗的犯罪表现。警方抽调多部门警力作战，经深入调查，一个位于外省市某园区写字楼内、以招聘为名实则诈骗的犯罪团伙浮出水面。警方先后屡次实地走访，在查明了团伙成员身份、组织架构、运营模式、作息时间等情况后，2024年3月20日，在当地警方的大力协助下，青浦警方一举抓获方某、徐某等团伙成员122人，查扣涉案手机275部、电脑主机70台及其它设备22台。
警方查明，2022年3月直到今天，犯罪嫌疑人方某、徐某等人注册了某教育科技有限公司，对外招聘了张某等人分别负责引流、销售、运营、售后等环节的工作。该团伙在没有外接视频剪辑业务的情景下，通过求职平台发布不实广告，承诺“完成9节剪辑课程后可以到外包接单群挣钱”，吸引求职者，后运用虚构的成功案例截图、更改过的聊天记录、统一的话术，诱骗求职者分期购买4980元的视频剪辑培训课程。
“期间，为确保被害人完成所有培训，该团伙还伪造了每单酬劳10—40元的虚假订单在群内派送以此稳住学员。随同着时间的推进，当群内的学员把课程全部学完后，派单员就不再派发订单且拒绝退钱。”徐振说，经警方初步查证，该团伙涉案金额超1700万元。
这种培训诈骗和合法培训区别在哪里？上海公安局青浦分局刑侦支队警察施开杰表示，培训是主动想要学这门技术，诈骗是通过招聘的形式，诱导你去付费。“二者的区别在于，我愿意学还是你骗我去学。”施开杰说。
施开杰表示，本案受骗群体主要是在校大学生和刚刚大学结业、暂时没有找到工作的群体。这个案子和一般的诈骗案有个区别，嫌疑人团伙在某支付平台上搞了个分期付款协议，学员们感觉和一开始承诺不符，想退钱的话，根据分期付款协议，退钱需要支付较高的违约金，同学们担忧会违约从而影响个人征信。但其实，这份合同是在某支付平台上签订的一个分期付款协议，其实跟该支付平台，和个人征信都是不挂钩的。
据嫌疑人交代，为了获取大量学员，他们在抖音、知乎和一些兼职类App发布广告。客户从广告渠道进来后，有三天的公开课，第贰节课快结束的时候，公司营销人员会把“做得好的同学的一些收益”给学员们看。记者梳理该公司这三天公开课内部使用的统一话术样本后发现，文本的确很“敬业”。 
图为该公司内部使用的统一话术样本。上海警方供图
徐振表示，该案诈骗手法融入了教育培训进程中，作案手法比较隐秘，被害人很难去甄别。诈骗分子通过不实广告诱骗网友，以分期付款的形式进行支付，降低了一次性投入金额，使被害人放松了警惕。在案件的定性上，该案通过精湛的话术诈骗被害人签订了教育培训的合约，如果没有对案件进行深条理的研判和分析，很轻易被表面蒙蔽定性为合同纠纷或商业欺诈。
记者了解到，目前，犯罪嫌疑人方某、徐某、张某等122人因涉嫌诈骗罪已经被上海青浦警方依法采取刑事强制措施，案件正在进一步侦办中。
门槛低复制性强，4名骨干来自同一公司 
涉嫌诈骗犯罪的团伙发布的宣传广告。上海警方供图
目前，上海松江警方从去年侦破的一起培训贷诈骗案入手，深层穿透，摧毁了一个涉嫌实施“招转培”诈骗的犯罪团伙。今年2月，松江警方至外省市将最后一批26名团伙成员抓获归案，至此，整个诈骗组织的4处窝点、225名犯罪嫌疑人被剪草除根。
据上海公安局松江分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钱振中介绍，去年7月，松江警方接报一起“培训贷”诈骗案件，报警人詹同学也是位在校大学生，看到某短视频平台介绍“零基础”学习平面设计，且公司可提供长期稳定的兼职工作，便想在学习之余兼职补助自用。
6580元的高昂培训费曾让她十分犹豫，但在看到客服发送的“学员反馈挣了很多钱”的聊天记录后，詹同学十分心动。客服告诉她，如果一时拿不出那么多学费，可以办理所谓的“助学贷款”，詹同学果断下了单。
尔后，客服给詹同学发送了一点容易的教学视频和几次兼职单，然而在詹同学挣了200余元后，就不再提供兼职机会，詹同学尔后非但没有挣到钱，反而每月须支付高额贷款利息。
接到报案后，松江警方立即开展侦办工作。专案组研判后发现，位于外省市的某教育公司存在重大诈骗嫌疑。该公司借助短视频及社交媒体等平台发布兼职接单广告，以零基础学习、轻松覆盖学费为幌子，虚构公司能够提供长期稳定的平面设计、视频剪辑等兼职工作，吸引在校大学生、待业宝妈、无业人员等群体关注，诱使被害人办理小额消费贷款。
经过数月缜密侦查，上海松江警方发现，以同样手法作案的窝点在该省市共有4处，且骨干人员看似分属不同公司，但最初都来自同一家公司。这些团伙骨干人员各自发展扩大，形成了一个潜在的行业。
钱振中接受采访时表示，警方在研判进程中首先掌握了一个犯罪团伙的组织架构，在资金分析时发现他与多人有大笔资金往来，对这些异常账户分析研判，发现这人在单干以后与曾经同一公司的3名骨干时常交流分享公司运营经验，然后这3名骨干又先后离开了之前的诈骗组织，成立了单独的诈骗组织，至此4个诈骗组织浮出水面。
“我们发现这4个团伙组织架构，人员分工、话术和规避的一些手段基本相同，这也侧面印证了此类犯罪的策略门槛是很低的，复制性是很强的。”钱振中说，为了将诈骗分子剪草除根，警方逐一摸清了4处窝点相关情况，并会同当地警方分批次收网，于今年2月将金某等225名犯罪嫌疑人全部抓获归案。 
抓捕现场。上海警方供图
经查，以金某等人为领导的犯罪团伙，自2022年10月起，通过开办公司的形式招募刘某等“销售人员”发布兼职接单广告，而后以兼职接单挣钱、提升个人能力为卖点，开始向有意向的顾客推荐“导师”免费的公开课。课后，感兴趣的学员会直接找公司咨询购买课程的事宜，对于没有再回复的学员，“销售人员”则会找到学员，使用定制的话术放大金钱对生活品质的影响，灌输只要学了其课程，就能够轻松挣钱的理解。同时，为了提升可信度，“销售人员”还会通过伪造聊天记录、虚假兼职收益，谎称公司与知名电商有合作关系等方式，进一步虚构自身强大实力和课程含金量。
为了进一步降低入学门槛促进交易，当部分被害人因经济拮据无法支付6000元至8000元的学费时，“销售人员”就会引诱被害人至指定的平台开通所谓的“助学贷”，实际就是小额贷款。一旦有学员申请退学，“售后人员”则会以影响征信为由向学员催收学费，并索要高额违约金。对于完成所有学习课程的学员，等待他们的所谓稳定兼职，不过是被拉到各个兼职群，群内订单多为数十元小单，与公司承诺的相差甚远。而“销售人员”则会以刚开始需要先拿小单练手为由稳住学员，后期再依据安排好的话术一拖再拖，消磨学员耐心强逼其主动放弃兼职。
经初步查证，该诈骗组织涉案金额合计2000余万元。目前，犯罪嫌疑人金某等195人因涉嫌骗罪已经被松江警方移送起诉。
结业季临近，第壹次踏入社会的求职者如何识别招工骗局，如何保护自己的权益？对此，上海警方提示，一是“零门槛”就能直接面试且薪资待遇异常高的招聘信息，极有可能涉及虚假招工等欺诈陷阱，求职者看到此类信息应提高警觉，切勿轻信；二是求职者可通过用人单位官方途径对外公布的联系方式，咨询核对用人单位、招聘职位和薪资待遇情况。应聘工作进程中，对于用人单位要求预先缴纳“培训费”等各种费用时，应谨慎对待；三是求职期间应注意甄别招聘信息与公司资质，切勿在陌生网络平台注册信息、转账转账或是办理贷款等业务；四是求职进程中，要保持与学校、亲友的沟通，理性判断、谨慎选择，避免落入“招转培”诈骗陷阱。一旦发觉遭遇诈骗，请及时报警求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