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轮消费品以旧换新行动正在全国范围内推进。

　　为啥将以旧换新作为扩大内需的政策着力点？当前各地对于以旧换新的支持情况如何？下一步以旧换新政策还应有哪些部署？

　　针对上述问题，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专访了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市场经济研究所副所长王青。他认为，以旧换新可以激活消费市场，释放潜在消费，培育新型消费，有助于为企业转型提供更强的市场需求支撑，有力增进消费和投资，改善市场主体信心，推动我国经济持续回升向好。

　　谈及对落实以旧换新的政策建议，王青表示，总体上看，目前补助的力度和范围还有一定加大空间。应针对不同品类和不同群体的潜在需求，制定更加细化、更加顺应居民消费结构升级趋势的补助政策，适当扩大或调整补助范围或产品类别，创新补助方式。

　　当前是以旧换新窗口期

　　《21世纪》：去年底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指出，推动经济回升向好需要克服有效需求不足、社会预期偏弱等困难和挑战。从宏观层面上，如何看待当前我们在内需方面所面临的形势？

　　王青：与去年同期相比，目前居民消费意愿是有所回升的，但仍然有部分群体出现收入、就业预期不稳的情景，建筑业等行业从业人员消费能力出现下降。居民储蓄也有所增加，无钱可花和有钱不敢花并存。

　　值得注意的是，目前消费领域的一些结构性、趋势性特征也日益明显。好比商品消费进入了增速下降的新阶段，依据国际经验，未来支撑消费增长的主要动力将逐步转向服务消费。目前，服务消费供给能力和水平达不到要求，好比文化旅游消费市场日益升温，但一票难求、一车难求、一房难求的情景也更加突出。另外，消费主力群体切换，消费更加简约和重视性价比等。当前居民消费增长偏慢，既受长期原因影响，也受短时间原因影响。

　　整体上，我们认为当前消费领域出现了不同群体和不同品类的分化，但我们认为从中长远来看，随着经济恢复，就业和收入改善，消费从有到好、从大众到小众、从商品到服务、从物质到精神是居民消费结构的长期趋势，也是消费演进的内在逻辑。

　　《21世纪》：国务院印发了《推动大规模设备更新和消费品以旧换新行动方案》，多部委和各地方也随即出台了细化落实方案。为啥此次将以旧换新作为政策着力点？新一轮以旧换新和以往有啥不同？

　　王青：当前我国大量有潜能的消费仍待激发，消费和投资相互增进的良性循环正在加快形成，“消费—就业—收入”的正向循环有待进一步流畅。通过以旧换新可以激活消费市场，释放潜在消费，培育新型消费，进而稳定企业生产和投资预期，改善市场主体信心，推动我国经济持续回升向好。

　　目前，大量在用消费品已经进入更新周期。数据显示，截至2023年底我国汽车保有量已达3.36亿辆，主要品类家电保有量超过30亿台，其中大量是超期服役状态，能耗高、功能少、安全隐患突出的产品，当前就是针对存量开展以旧换新、置换升级的窗口期。很多消费者仍然习惯于不坏不换，国家消防救援局发布的数据显示，电气故障引发火灾常年位居起火原因排名之首。

　　曾经我们也曾经实施过“以旧换新”“汽车下乡”等政策，但那时是耐用消费品快速普及的环境下，更多靠从无到有的增量驱动。随着发展阶段变化，消费品存量更新换代需求不断提升，我国消费市场总体上正在由增量时代进入“增量和存量并重时代”。实施消费品以旧换新，有助于推动消费市场从“有没有”向“咋样”转变，增强以消费为主导的内生增长动力。

　　在现今，以旧换新政策主要是撬动“可买可不买”“可换可不换”的消费需求。从目前政策效果看，家电市场的政策效果较好，而汽车和装修厨卫消费市场效果不太明显，或说还有待观察。

　　以旧换新能释放升级消费

　　《21世纪》：目前居民在处理废旧家电和汽车时我们时常面临着回收网点不好找、回收机构不规范、回收市场价格不透明等困境，这些短板会成为用户以旧换新的约束因素么？

　　王青：以旧换新在回收方面可能会遇到一些堵点，好比旧货残值比较低，回收市场价格低，消费者觉得不划算；卖旧买新、拆旧装新的同步性不强，操作过程不畅；回收体系不健全，还存在拆解安置不专业、收费价格不透明、集中储放运输不便捷等许多问题。

　　这就需要从疏通循环堵点、提高循环利用水平的视角，统筹规划和建设一批城市综合储放点、运输点、集散物流设施及电商配送节点，完善城市运输、配送、停靠、装卸等作业设施。还要完善农村地区物流基础设施网络和销售服务体系，推动区域性商贸物流配送中心和末端配送网点建设，增进商业模式盈利模式创新。

　　目前在大件家电、旧家具等回收体系上还很不完善。这一问题主要是在家具领域更明显一些，汽车、手机等产品的循环利用、二手交易已经相对成熟。在改进思路上，一方面要加强社区网点相关功能，另一方面要整合物业、连锁经营业态的便利店、房产中介、商业银行等网点资源，在信息登记、小件家电临时存放上，给回收企业提供支撑，以提升效率降低成本。

　　政策力度还需加大

　　《21世纪》：《推动大规模设备更新和消费品以旧换新行动方案》（下称“《行动方案》”）中提出，鼓励有条件的地方对消费者购买绿色智能家电给予补助、通过中央财政安排的节能减排补助资金支持符合基本条件的汽车以旧换新。怎么看当前各地对于以旧换新的支持情况？

　　王青：《行动方案》出台以后，很多地方纷纷出台了实施细则，各地根据自身财力情况推出了不同 的补助政策，应该说政策效果已经开始显现，在家电领域的效果好于汽车领域。

　　通常认为，家电领域补助要至少到零售价的10%左右，才会对消费者有明显吸引，汽车也要到零售价的5%—10%左右，才会对消费发生明显刺激。总体上看，目前补助的力度还不够大，补助范围也比较窄，例如目前新车销量中约一半是置换更新需求，报废更新需求其实其实不符合大部分消费者的特征，因而群众获得感不够，不能充分激发“可换可不换”的消费者参与以旧换新。

　　有些地方推进以旧换新让企业去唱主角，因为地方财政压力大，还是更多希望企业制定促销政策。也有一些地方对以旧换新的补助仍然沿用了“企业垫资，地方政府审计核销”的形式推进。这影响到了企业参与的积极性。

　　这时，各地对于家电领域的补助定义没有统一标准，到底什么才是绿色智能家电？没有能耗标识的产品是否能够并入“绿色智能家电”补助范围？为解决这些问题，各地做法不一。

　　我们也发现一些地方的补助政策对于外地“卖旧”、本地“买新”的支持不足。另外，财政资金审计工作比较繁琐，单数多、环节多、流程复杂，可能也会造成核销效率不高，消费者申领程序十分复杂。

　　《21世纪》：对于此轮消费品以旧换新行动，你认为各部门、各地方在落地进程中还应重点注意哪些问题？

　　王青：针对已经袒露出的短板和问题，还可以在现有政策上进行一定的微调，并为下一年政策制定积累经验。

　　第壹，要使补助政策针对的目标群体更加细化，让政策更精确地作用于潜在消费群体。结合各地方实际情况，适当扩大或调整补助范围和补助产品类别。

　　第贰，要加快各类补助使用速度，尽快下发补助资金，让政策效果尽快落地。可以针对各地方情况，推动不同类别的产品在某一时段集中补助促销，避免政策力度不足造成最终补助份额没有用尽。

　　第叁，要创新补助方式，可以通过消费金融方式对以旧换新进行贴息，让消费者通过以旧换新获得“分期免息”等优惠。

　　第四，要加强宣传引导，提高消费者对于安全使用家庭电器的意识和重视水平，提高消费者以旧换新的意愿。

　　另外，还要认真分析今年以旧换新政策效果情况，在总结经验的条件上，对明年财政安排进行调整，尤其是在专项补助等领域，力度还可以再加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