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雷
目前，日本政府宣布在东京都、大阪市、福冈市和札幌市设立四个“金融与资产运营特区”。此举意味着日本在完成从“贸易立国”向“投资立国”的过渡期目标后，将从国家战略目标层面上悄然再次尝试向“金融立国”转型。
出台特区政策
2023年12月，日本政府在国家战略框架机制下制定了“资产运营立国实现计划”。该计划的关键是改革现有资产运营制度，进一步放宽国内外企业对金融服务业尤其是资产运营领域的市场准入管制，增进该领域的市场竞争，提高企业资产运营效率。
此次“金融与资产运营特区”的设立，被视作推动实行以上计划的重要举措。目标是通过特区建设项目吸引一批海外资金、引进一批海外人才、培育一批成长型产业。
从四个特区的具体项目建设规划上看，其主要特色在于以吸引全球资金、强化国内企业资产运营效率为政策抓手，通过试水改革，因地制宜地推动实现国家战略、未来产业和地方经济的“三位一体化”。
其中，东京都的特区项目建设将着力于日本与亚洲的可持续金融发展，培育一批金融创新型公司；大阪市的特区项目建设则将通过吸引海外资本参与，推动地方创新创业；北海道札幌市的特区项目建设将以发展绿色金融为抓手，缔造全球资金、技术、人才和信息高地，构建可再生能源的供应链基地；福冈市的特区项目建设将通过强化金融功能来加强日本通往亚洲的“门户”效应，并以福冈为方向带动九州地区包含半导体芯片产业“硅地”在内的相关产业发展。
通过以上四个特区的项目建设，日本政府除了希望通过融资平台调动海内外资金，提高对其未来成长型公司的支援力度外，还设想以此为契机改革资产运营模式，在全国范围内推动资产运营领域中间业务的外包，和放宽银行集团从事投资业务的子公司在以上相关领域创业的出资比例限制。
根据日本政府的政策逻辑，设立特区将有益于日本在东亚地区建立一个配置全球金融的平台，通过平台的运营机制，引导海内外机构和个人投资的金融资产更好地服务于日本国内实体经济，为未来成长型公司提供资金支持。同时通过企业的发展实现投资者资产的增值，增进国内民众资产收入和分红的增长，以增加资产效应来增进其国内个人消费的增长，最终实现岸田政府提倡的所谓增长与分配的“良性循环”。
诸多不确定因素
在经历了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泡沫危机以后，日本通过经济结构改革，逐步实现了金融自由化。其间，以东京都为方向，日本曾屡次尝试构建所谓的“国际金融中心”，但因受经济“低空飞行”和汇率“美元诅咒”等原因影响而折戟沉沙。
有此前车可鉴，日本政府此次出台特区政策相对保持低调，避免鹊巢鸠占，再次成为美国“收割”的对象。尽管如此，结合当前日本国内的经济金融形势，特区建设方案仍有诸多不确定性。
首先，特区项目建设方案能否提振国内外投资者信心。
当前，日本国内虽然经济增长乏力、通胀预期不减，但股票价格可谓“桂林一枝”。特区政策的出台，一是可能有益于增强对经济复苏的信心，二是有益于通过改革红利来拓宽国内资产升值和分红渠道，以资产效应创造分配效应，三是可以配合股市“高歌猛进”，以政策利好吸引更多海外资金回流日本。
然而，从各界反应来看，日本国内对改革举措能否扭转海外投资者及国内企业与个人的投资信心，吸引各方资金、企业、人才来推动未来产业发展，尚存很大疑虑。
其次，日本央行货币政策转向是否会影响特区项目的建设成效。
从当前形势来看，日本央行已经开始缓慢进入加息通道，未来日本各界对通胀的期待将不断减弱，对日元升值预期增强。这一趋势将影响人们投资的危险偏好。一般而言，在日元升值和国内市场利率上升的环境下，投资成本将成为影响海外资金流入的主要因素，国内机构和个人投资者也将规避投资潜在风险而继续选择安全性较高的银行存款。
再次，特区项目建设是否会增加政府财政负担。
此次特区项目建设对相关领域投资给予了一定财政补助和税收优惠。其中，财政补助来自中央政府的预算支出，税收优惠则主要体现在地方政府的税收减免。虽然现阶段还难以把握财政补助和税收优惠的具体规模和金额，可是以日本如今的公共债务规模来看，肯定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在少子化、老龄化的社会环境下，日本中央和地方的公共债务负担已多年位居发达国家前列。从日本以往的特区项目建设来看，大多难以取得应有成效。因此，此次特区项目建设如进一步加重财政负担，难免引发各界疑问。
总而言之，日本此次出台的特区项目建设是以提升资产运营效率、增进相关金融服务企业的全球竞争力、引导资金支持成长型产业为改革目标。从长期视野来看，此举有益于以增进投资、提升消费、增强企业竞争力的形式提升日本经济的潜在增长率。可是，金融体制的创新务必立足于人们对经济增长的良好预期，不然改革将难以取得预期成效。就日本而言，如忽视短时间所处的经济金融环境，无视人们对未来经济增长、物价、汇率和债务负担的期待所引发的变化，再好的特区项目也难免成为中看不中用的“海市蜃楼”。
（作者为上海日本学会会长、上海对外经贸大学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