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车卸完煤制油，未清洗贮存罐又直接装上了食用油？！

　　不久前，“煤制油罐车混装食用油”的消息被曝光后引发巨大舆论争议。

　　7月6日，涉事企业中储粮集团发文回应，针对罐车运输油罐混用的报道，从7月5日开始在全系统深入开展专项大排查，从严从快严厉责罚。

　　7月8日，涉事企业汇福粮油集团职员回应，政府有关部门已介入检查。

　　7月9日， 廊坊市 市场监督管理局回应，目前罐车化工油食用油混装事件由三河市政府正在调查中，后者会公布最终调查结果。

　　诸多回应，却仍然无法解开公众内心的担忧与困惑：煤制油罐车混装食用油合法么？混装运输不清洗的罐车为何能够“一路绿灯”？用煤制油罐车运输的食用油流向了何处？食用油与化工油混装后会发生什么危害？谁又该对煤制油罐车混装食用油负责?

　　煤制油罐车混装食用油合法么？

　　据媒体透露，有罐车刚卸完煤制油，在并未洗罐的情景下运输食用油，而食品类液体和化工液体运输混用且不清洗，已是罐车运输行业里公开的秘密。那么，这个所谓的公开的秘密，到底合法么？

　　首先，可以明确的是，食用油不可以用未清洗干净的罐车运输，有清楚的法律规定。

　　《 食品安全 法》第33条第1款第（六）项有“贮存、运输和装卸食品的容器、工具和设备应当安全、无害，保持清洁，防止食品污染，并符合保证 食品安全 所需的温度、湿度等特殊要求，不得将食品与有毒、有害物品一同贮存、运输”的明确规定。

　　说白了，哪怕这些罐车所属的运输企业，不从事食用油的生产经营，同样得根据相关法律法规，做到专车专用，“不得将食品与有毒、有害物品一同贮存、运输”，并对车辆进行定期清洗消毒，保持清洁卫生。

　　另外，我国早在2014年就实施了《食用植物油散装运输规范》，其中明确规定“运输食用植物油应使用专用容器，不得使用非食用植物油罐车和容器运输”“在向运输容器中装油时，应采用独立（专用）的输油管道分别进行不同品种，不同等级油脂的灌装，避免混合掺杂”等。

　　“从立法技术而言，《食用植物油散装运输规范》是告诉企业最好应当怎样去做才是合法。而《 食品安全 法》则告诉企业绝对不要怎样去做。这两者是相互配合的。”北京今是律师事务所主任吴萌解释称，“因此，即便企业不根据最好的推荐标准去做，也绝不能触犯绝对不能去做的事情。因为 食品安全 法已经把底线设定好了，不可以过线。”

　　混装运输不清洗的罐车为何能够“一路绿灯”？

　　煤制油含有危害人体健康的成分，一旦混入大豆油被人食用，可能造成中毒。既然对身体危害如此之大，混装运输不清洗的罐车是怎样做到一路“绿灯”畅行的？为何各个环节层层失守？

　　多位罐车司机坦言，一开始的罐车的确只运输食用油，但最近两年随着罐车增多，竞争加剧，造成罐车运输价格逐步降低，这种现象强逼罐车司机开始将目光瞄准运输需求量大的煤制油，通过混装运输，以期增加收入。

　　像工业废水、塑化剂、废机油、减水剂这样的非危化品液体，煤制油的厂家都可能与食用油厂家共用罐车运输。

　　还有食品行业从业人员表示，一些公司自己没有罐车，就需要雇第叁方的，很多罐车司机就是个人短拉活的，没有规律，个别司机素质有待提高，这种情景容易出问题。

　　罐车混装运输的操作，绝不只是某个罐车司机或运输企业的问题，它折射出来的是各个环节的层层失守。好比，报道就提到一个细节，罐车装油的全过程，在厂区外都能清楚看到，且罐车没有遇到任何阻碍，没有人检查罐体内干净与否。有罐车司机坦言，绝大多数罐车都隶属于车队，即便他们想洗，也得经过老板同意。

　　最关键的是，部分食用油厂家验罐把关不严，也是乱象频出的原因所在。好比，部分厂家其实其实不下到罐里去验，司机只要擦干净泄油口就能过关，有的甚至上传几张相片就行；对于载货单上需要填写之前所运货物的信息，司机也可以随意编造；部分罐车上的“食用油”字样即便存在明显的涂改痕迹也其实其实不影响。

　　虽然卸货时食用油收货方会取样检验，但由于检验项目有限，即便食用油中掺入其它杂质，一般的检验也检不出来。粮油厂家验罐环节流于形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似乎成了一种默契的共识。

　　而且，当前我国在食用油运输方面，没有强制性国家标准，只有一部推荐性的《食用植物油散装运输规范》，其中提到运输散装食用植物油应使用专用车辆。由于是推荐性的国家标准，这意味着对厂家约束力有限。

　　用煤制油罐车运输的食用油流向何处？

　　用煤制油罐车运输的食用油可能流向了哪里？

　　据涉事的汇福粮油的回应，用煤制油罐车运输的为客户自提的“散油”。在其官方公众号一则推文中，可以看到部分被汇福粮油称为散油销售客户的名单中，包含了三河亚王食品、上海浦耀农产品、上海楷烨粮油、北京世纪悦福、众和裕丰粮油、天津华科科技、保定宏海粮油、方顺联合粮油、沈阳中城供应链。而这些公司中有许多做的是餐饮供应链的生意。

　　目前，涉事的中储粮油脂（天津）与汇福两家公司尚未公布涉事食用油所流向的企业名单，而汇福相关职员则称公司积极配合调查，目前相关监管职能部门对公司的调查已经结束，一切以之后的官方通报为准。

　　在食用油产业链，实际上越往后延伸越难发现混装运输的问题。而且在食品加工领域，由于煤油跟食用油混合后只是作为少量配料，因此大多数人也无法发觉，除非嗅觉特别敏感。

　　也有相关技术人士表示，如果产品去处不明，监管就无法实施。农产品可以层层溯源，但媒体透露的是购买企业的犯罪行为。媒体透露的中储粮、汇福粮油是卖方，记者没调查到油的去处。“这种油罐车零用，应该是购买方找的车，而购买方是分拆罐装的小散，它们在分装销售或供应中小餐饮、食堂等。”

　　食用油与化工油混装后会发生什么危害？

　　“民以食为天”，甭管是外出就餐还是居家做饭，食用油都是食物烹饪进程中的务必品。

　　食用油根据品类可分为食用动物油和食用植物油，在我国消费结构中，食用植物油占据了主导地位，食用动物油占比较低。根据包装方式划分，食用植物油可分为散装油、中包装食用油和小包装食用油。在二级市场上，食用油相关的上市公司包含益海嘉里（ 金龙鱼 ）、 道道全 、 京粮控股 、 西王食品 ，除此之外，中粮集团、九三集团、山东鲁花在食用油上亦有所布局。

　　目前，关于食用油与化工油混装后到底会发生什么危害？共有两种观点，一种观点认为食用油与化工油混装后的残留会对身体发生危害，另一种观点认为具体的危险仍然决定于袒露时间和剂量。

　　中国农业大学食品学院副教授朱毅表示，煤制油主要就是碳氢化合物，其中含有的不饱和烃、芳香族烃、硫化物等成分对身体有健康风险，长期食用可能造成中毒，“吃得越多则毒性越大，苯或氨基苯成分较多时，还可能影响造血功能。”

　　朱毅认为，如果运输食用油的罐车还去运输其它化工液体，其风险更是难以预料，“如果都不晓得这个油里面有啥样的污染物，更是防不胜防，如果毒性大的化工液体残留在里面，直接接触或吸入都可能对身体发生危害，例如说有机溶剂、酸、碱、重金属等，有可能对呼吸系统、消化系统都会造成损伤。”

　　上海 食品安全 研究会专家组成员刘少伟表示，煤制油属于化工产品，含有重金属和苯等 化工原料 ，“装 化工原料 再装食用油不可避免会有残留”，长期摄入含有这些化工残留的食用油，可能造成人体中毒，出现恶心、呕吐、腹泻等症状，甚至对肝脏、肾脏等器官造成不可逆的损害，但消费者很难分辨出来。

　　微博科普大V庄时利和在微博上发文表示，具体的危险仍然决定于袒露时间和剂量。目前缺乏油罐混用、装完矿物油又装食用油的健康风险研究。

　　谁该对煤制油罐车混装食用油负责?

　　那么，谁又该对煤制油罐车混装食用油负责?

　　首先，食用油不可以用未清洗干净的罐车运输，有清楚的法律规定。因此，有直接责任的是运输企业。北京今是律师事务所主任吴萌表示，根据《 食品安全 法》有关规定，运输企业有直接责任，因为是运输企业的疏忽造成了食品污染的发生。

　　而根据法律规定，生产企业对于运输和交付环节也同样负有法律责任。

　　从《新京报》报道中能够看到的一个事实是，相关食用油公司并没有检查前来运输的罐车干净与否。中储粮油脂（天津）有限公司的一名销售经理说，在销售食用油的合约里约定的都是买家自提，罐车也是由买家雇来，食用油装上车之后，其品质他们不负责。

　　吴萌表示，根据《产品质量法》第43条，受害人可以向产品的生产者要求赔偿，也可以向产品的销售者要求赔偿。因此，如果消费者因被污染的食用油而受到损害，消费者有权向生产厂家主张赔偿。当然，如果生产厂家能够佐证污染是在出厂之后才发生的，可以向批发商或分装厂家追偿。

　　而作为散装食用油的收货方，同样有义务对收到的油进行检查。

　　因为运输企业是收货方委托的，根据《 食品安全 法实施条例》第25条“食品生产经营者委托贮存、运输食品的，应当对受托方的 食品安全 保证能力进行审核，并监督受托方根据保证 食品安全 的要求贮存、运输食品。”的规定，收货方有义务对运输企业是否能做到在确保 食品安全 的条件下运输食用油进行审核（包含现场和文件审核等）。

　　另外，对于已经污染的食用油其不得进行销售，已经销售的应当依法履行召回义务和赔偿消费者损失的义务。并且，就其已经经营的污染食品，需要接受市场监督管理部门的行政处理。

　　同时，在这起事件中也袒露出监管职能部门的缺位。

　　根据目前行政部门的职责划分，有关 食品安全 的监察管理，应当是各地方的市场监督管理部门。监管的环节可以是对食用油运输企业进行检查，也可以对分装厂家或销售终端进行检查，而在检查中发现运输企业有无资质运营的情景，就需要交通运输监管职能部门进行监管。

　　首都师范大学刑法专业教授肖怡表示，“卸完煤油装豆油”或涉嫌犯罪。生产、销售有毒有害食品罪的主体包含自然人和单位，单位犯本罪的，实行双罚制。除了对单位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和其它直接责任人员定罪量刑，还要处罚单位，对单位一般采用罚金刑。

　　人民日报评论称，民以食为天，食以安为先。 食品安全 大于天，不容任何闪失。对于敷衍塞责渎职失职者，唯有从严处理责任才能以儆效尤、廓清风气。对于目无国法胆敢越法律红线者，唯有依法依规严厉责罚不贷才能切实捍卫法律威严、让 食品安全 成为不可触碰的“高压线”。

　　综合来源：人民日报、新京报、南方都市报、界面新闻、新民周刊、国是直通车、每日经济新闻、第壹财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