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市崩盘，失业率飙升，但流行音乐却让人亢奋……

　　这是现年27岁的TikTok站长Joe Foster，如今对08年金融危机时的印象。当时，他在伦敦郊区的18岁以下俱乐部里喝着雪碧，听着Lady Gaga、Kesha和Black Eyed Peas的经典歌曲跳舞。

　　Foster在他的TikTok页面上发布的一段视频中认为，其实，这些令人兴奋的流行音乐与痛苦的经济背景之间，可能存在着明确的联系。“一位智者曾告知我，有两个迹象表明我们正在走向经济溃散：其中之一便是流行音乐非常出色。”

　　这种说法也是“经济衰退流行音乐”(Recession pop)这一术语兴起背后的论据。“经济衰退流行音乐”是社交媒体对2007-09年金融危机后主导电台的舞曲流行音乐类别的新称谓。

　　你可能在历史或音乐教科书中找不着这个子类别。但在TikTok上，“衰退流行音乐”已经被代指一系列歌曲，这些歌曲在事后看来，似乎完美地让听众忘却了当时的经济困境：想想LMFAO在2011年唱着“大家尽情享受”(everybody just have a good time)，当时美国几乎十分之一的人失业；或2008年时，Lady Gaga告知我们“只管尽情跳舞，一切都会好起来的”(just dance, it'll be OK)，那时美国的房价狂跌。

　　随着“Recession pop”一词在今年的流行，围绕“挣扎中的经济可以造成伟大的音乐”或“伟大的音乐可以预警未来更艰难的时期”的说法，也得到了广泛流传。支持“衰退流行音乐”理论的拥趸们认为，金融危机时期的高失业率和房价贬值，为人们造成了十余年前Kesha和Katy Perry那些经典的流行音乐。

　　同样，他们认为，2024年不断上涨的房租和昏暗的经济氛围，也为Chappell Roan的“Hot to Go!”和Charli XCX的“brat”等时下热门流行歌曲的流传，创造了绝佳的条件。

　　换句话说：“流行音乐又开始好听起来了。而这恰恰证明了我们正在走向经济衰退——如果我们还没有陷入衰退的话”。当对经济衰退的忧虑在本月笼罩着华尔街时，流行音乐似乎也已拉响了警钟。

　　一位用户在一段声称衰退流行音乐正在东山再起的视频的评论中写道，“如果说衰退流行音乐(开始盛行)的时机是啥时候的话，那就是在生活成本出现危机之后”。另一位评论者则直接了当地表示，“时代越艰难，音乐越动听”。

　　经济与音乐真的能相互影响么？

　　其实，“衰退流行音乐”概念的核心思想，此前的确曾得到过一些经济学家的支持。

　　西班牙阿尔卡拉大学（University of Alcalá）的经济学家最近进行的两项研究发现，当经济形势严峻时，人们会对更为积极的音乐趋之若鹜。

　　第壹篇论文分析了从1958年到2019年的热门音乐排行榜Billboard Hot 100，发现当失业率居高不下时，听众更喜欢歌词积极向上、节奏欢快的音乐。第贰篇论文发现，这一趋势在新冠大流行时期也得到了印证，当时美国经济曾陷入了为期两个月的短暂衰退。

　　科研人员发现，其它宏观经济指标，包含股票价格和通胀率，也会影响音乐偏好。

　　研究报告的共同作者Juan de Lucio在上周接受采访时表示，“当宏观经济状况欠安时，社会倾向于使用积极乐观的音乐作为自我安慰的工具”。de Lucio指出，许多人可能都听说过，在经济低迷时期，消费者会在口红等小件奢侈品上花费更多，同样，经济状况也会影响到我们消费的娱乐文化。

　　美国伯克利音乐学院的音乐学家Joe Bennett表示，经济与艺术之间的这种联系在现代音乐史上显而易见——尽管这可能与经济对音乐创作者的影响有关，也有可能与那些聆听他们歌曲的人有关。“艺术家和词曲作者都是人，他们不是在与世隔绝的情景下创作的。”

　　他表示，“在遇到艰难的时候，音乐往往会朝着两种方向发展。你可以如实叙述它：写下伤心、悲惨和经济灰心的歌词；或你也可以说，管它呢——我们都是穷人。让我们狂欢吧。”

　　回顾上个世纪，这种对峙的案例比比皆是：1932年，将近四分之一的美国人失业，Bing Crosby发表了著名歌曲《兄弟，你能拿出一毛钱么？》(Brother, Can You Spare a Dime?)，这首歌讲述了一个美国普通人在大萧条时期发现自己穷困潦倒、排队等面包的故事。

　　仅仅一年后，在热门电影《Gold Diggers of 1933》中，Ginger Rogers演唱了《我们有钱了》(We're in the Money)，这首歌曲梦想着重获财富。

　　20世纪80年代初，美联储紧缩的货币政策引发了经济衰退，Billy Joel在Allentown一曲中记录了宾夕法尼亚州一个制造业小镇的衰亡，这首歌连续22周占据了热门歌曲排行榜Billboard Hot 100上的位置。在同一时期，Kool & The Gang在他们的单曲Celebration中，呼吁听众“庆祝美好时光”。这首歌问世于1980年，而这一年的美国通胀率高达14.6%。

　　词曲家、播客“Switched on Pop”的联合开创人Charlie Harding表示，很难说流行音乐能否为未来经济提供线索。但起码在上个世纪，经济现状对音乐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人们通过音乐来应对不确定性，我认为他们一直都在这样做。

　　当前“衰退流行音乐”的特征

　　专家们表示，当前被 TikTok用户贴上“衰退流行音乐”标签的歌曲，似乎有几个共同的关键特征：

　　大部分是2008年至2012年间发布的欢快、节奏感容易令人想要跳舞的流行歌曲，具有极致的制作风格和无忧无虑的歌词。

　　在Spotify上，流媒体平台正在其daylist上向一些听众推荐“衰退流行音乐”流派，daylist是根据用户的收听习惯自动生成的每日播放列表。

　　Spotify讲话人在一份声明中表示，“新的流派名称或分组，如'衰退流行音乐'，是为了映射新兴流派或重构熟悉的流派，使它们更容易被听众识别和相关。”

　　另外，衰退流行音乐的兴起在一定水平上可能也与可定义的音乐风格关系不大，而与社交媒体用户的怀旧情绪复苏有关。与Foster一样，那些在经济大衰退时期上初中或高中的人正步入20多岁或30岁出头的年纪段，这正是他们回味青春背景音乐的黄金时期。

　　当然，如果说“经济衰退流行音乐”真的重新流行起来了，那么它还缺少其名字中前半部分——经济衰退的印证。根据大多数以往的衡量标准，美国经济目前还没有陷入衰退。

　　但不久前，美国的经济前景的确看起来已其实不那么稳定。本月一份弱于预期的就业报告已引发了人们的担忧，即美联储将利率维持在过高水平的时间过长，造成经济增长放缓的时间超过了必要的时间。这些担忧造成了上周一全球市场的“黑色周一”，令投资者感到恐慌。

　　其实，即便没有以往的经济衰退预警信号，许多美国人近几个月来也感到他们正愈发生计艰难。居高不下的物价压缩了人们的预算，尤其是低收入人群。在许多大都市地区，房租已经上涨了两位数。白领劳动力市场的放缓使就业者——尤其是年轻人，更难找到一份收入丰厚的工作。

　　对一些美国人而言，这些经济环境让逃避现实听起来很有吸引力，而“衰退流行音乐”，在一定水平上帮助他们填补了内心的迷茫和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