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财政部、国家税务总局、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等多部门形成合力，围绕“活跃资本市场，提振投资者信心”打出一套政策“组合拳”，减半征收证券交易印花税、阶段性收紧IPO节奏、规范股份减持行为、调降融资保证金比例等一系列改革举措加速落地。
为何此刻“活跃资本市场，提振投资者信心”如此重要？系列政策“组合拳”落地效果如何？还有哪些难点和堵点需要处理？市场的未来趋势和机会在哪里？带着上述问题，南方+记者独家专访了如是金融研究院院长管清友。
活跃市场需要系统性改革
7月24日，中央政治局会议明确提出“要活跃资本市场，提振投资者信心”，尔后宏观、地产、资本市场等相关政策密集出台，市场利好接二连三。
在管清友看来，当前活跃市场、提振信心迫在眉睫，且难度不小。从外部环境看，全球经济复苏动能不强，人民币贬值压力、美联储加息预期反复等原因影响着市场情绪；从内部看，A股市排场临着双重压力：股票供应过剩的压力及产业产能过剩的压力。
管清友表示，一方面，过去两年多，我国的上市公司从4000多家扩充到5000多家，急速扩容的市场，在一定水平上造成了股票供应过剩的压力。另一方面，过去“中国生产、欧美消费”的格局正在改变，加上国内消费动力没有完全释放，造成产能过剩的期待折射到市场基本面、估值和投资者信心上。他建议，应该持续激活退市机制，缔造健康活跃的资本市场。
在他看来，近期的政策“组合拳”体现了国家对资本市场的注意，也能够看出监管职能部门的诚意，的确在积极落实“活跃资本市场，提振投资者信心”，应出尽出且加快推出。
“活跃资本市场，提振投资者信心是一项系统工程，涉及的不只是资本市场改革本身。”管清友认为，这一改革还需要经济、产业、对外开放等一系列配套改革加以支持。
需强化投资者合法权益保护
公开数据显示，我国资本市场的中小投资者已超2亿户，然而，操作市场、内幕交易等犯法行为，仍在严重侵害投资人的合法权益，成为提振投资者信心的阻力。当前，如何强化投资者合法权益保护以提振投资者信心显得尤为关键。
“第壹要平衡好大股东与中小投资人的利益。”管清友指出，以股份减持为例，这是股东的内在需求，有益于创新资本循环，也有益于增加流通股供给，但前提是不能牺牲中小投资人的利益。
8月27日，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发布减持新规，要求上市公司存在破发、破净情形，或最近三年未进行现金分红、累计现金分红金额低于最近三年年均净收入30%的，控股股东、实际控制人不得通过二级市场减持本公司股份。
在他看来，本轮规范减持和再融资很有必要，且需要进一步细化相关规则。“好比对股票价格破净破发等情况，到底谁可以减持、谁不可以，谁可以再融资、谁不可以，相关规则仍需进一步细化。”
管清友表示，强化投资者权益保护方面，要进一步压实发行人和中介机构的责任，加大对第叁方配合做假惩办力度。从近期召开的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2023年系统年中工作座谈会中，可以看到监管的相关举措——进一步加大资本市场防假打假力度；强化穿透监管，探索运用更多现代科技手段，提升问题线索发现能力；加强跨部委协作，增强打击系统性、有组织做假的合力，进一步营造敬畏法治的良好市场生态。
另外，管清友进一步表示，提振投资者信心还需处理好广大中小投资者缺乏救济渠道的问题，通顺投资者民事救济和纠纷解决渠道。“应健全中国特色的集体诉讼制度，建立投资者救济补偿机构，出台发行后续配套的追究责任和处罚机制并严格执行，推进刑法修订，提高刑期上限，大幅提高证券违法犯罪的成本。”管清友说。
■对话
为关键科技引入长期增量资金
要把握改革与稳定之间的平衡
南方+：如何看近期出台的一系列政策“组合拳”？
管清友：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财政部等多部委打出政策“组合拳”，总体而言是必要的，对市场信心起到一定提振作用。甭管是调理IPO节奏、对大股东减持的制约、证券交易印花税减半征收、降低融资保证金等，都能够看出监管职能部门的诚意，的确在积极落实“活跃资本市场，提振投资者信心”，施展合力，应出尽出且加快推出。好比，从技术细节上看，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提出阶段性收紧IPO是必要的。全面实施注册制以来，IPO速度不断加快，但与之相比，退市的速度仍然偏慢。
另外，注册制有益于市场不断扩容，但退市机制仍待健全，一些应被清退的问题公司的存在，在一定水平上拉低了上市公司质量，助长了一点投机者的投机炒作行为。应该持续激活退市机制，缔造健康活跃的资本市场。
另外，股票市场的活跃及发展，关键还是要看经济基本面和上市公司业绩。不只是资本市场改革本身，还需要经济、产业、对外开放等一系列配套改革形成合力。
南方+：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针对“活跃资本市场，提振投资者信心”透露全面的部署，还有哪些政策值得向往，应该尽快落地？
管清友：要继续加大退市的力度，有进有出，增进新陈代谢。要像成熟市场那样，严格执行多标准的退市原则，这对于整个资本市场的活跃、净化会起到极为重要的作用。从数据上看，2022年A股的退市率为0.9%，跟美股常年6%—8%的退市率相比还是偏低。
要继续推动交易成本降低。从香港市场的经验看，交易制度很难从根本上改变资本市场的活跃水平。活跃资本市场还应该以降低交易成本为重点推进交易制度改革，这里不仅包含投资者交易成本，也包含企业融资成本。
当然，这些改革要与稳定之间做好平衡，把握好节奏。短时间内，要进一步加大稳定市场力度，推动更多资金入市。
进一步提高上市公司质量
南方+：从投资端来看，哪些问题在制约资本市场健康发展？应如何应对？
管清友：从投资端来看，制约我国资本市场健康发展的问题主要体现在四个方面：
第壹，上市公司质量亟待提升。过去十年，我国的经济增速明显快于美国，GDP名义增速是美国的两倍多，但上市公司企业盈利质量对照却有差距。根据中金的报告， MSCI中国 指数非金融板块净资产收益率（ROE）从20十年的16.5%高位持续回落，到2021年为10.2%。
第贰，中长期资金占比较低，流动性波动大。A股换手率整体要远高于成熟市场，流动性大起大落，不够稳定。这跟投资者结构密切相关。一是投资者结构以散户为主，其交易量占比长期维持在80%以上；二是中长期资金持股占比不足6%，远低于境外成熟市场普遍超过20%的水平。
第叁，科技成长股定价权仍然受到海外掣肘。科技创新是发展的驱动力，进一步推动国内资本市场改革，需要特别强化其抗风险能力、为关键科技融资，强化投资者保护，同时不断吸引长期增量资金源源不断流入，这已成为燃眉之急。
第四，交易成本仍然较高。这轮“组合拳”降低交易成本成为重点，与成熟的资本市场相比，我国资本市场交易成本仍有下降空间。好比公募基金的费率，2021年美国加权平均费率仅为 0.68%，我国改革后为1.2%，仍有调降空间。
南方+：在融资端，政策正在推动着哪些转变，需要处理什么问题？
管清友：全面注册制的落地实施标志着中国资本市场改革进入了新的阶段。在此新环境下，资本市场改革的关键应该经历一种有序的演变，从过去的一级市场为主逐渐转向一二级市场并重，同时由突出融资功能向投融资平衡发展转变。
强调一二级市场并重意味着资本市场改革不再局限于上市公司融资的问题，而更多地聚焦于提升市场流动性、加强风险管理、完善投资者保护机制等方面。通过增进一二级市场的平衡发展，可以更好地满足不同市场参与者的切实需求，提高市场的吸引力和竞争力。
从突出融资功能到投融资平衡的发展转变，则意味着资本市场的定位将更加多元化。以往的中国资本市场主要以融资为导向，将来的市场改革将强调资本市场的双向功能，即既满足企业的融资需求，也提供了投资人的投资渠道。这将有助于增进更广泛的资本市场参与，包含个人投资者、机构投资者和境外投资者，从而提高市场的深度和广度。
这时，这些转变也将有助于解决一些现有问题，如一级市场融资过度集中、二级市场流动性不足等。通过平衡融资和投资需求，可以减轻市场过度波动，降低系统性风险，提高市场的稳定性和可连续性。
资本市场会逐步回归韧性和价值
南方+：如何判断未来A股的市场趋势？
管清友：7月24日召开的中央政治局会议是一个比较明确的“政策底”，可是“市场底”啥时候来，的确分歧很大。过去我们认为的一般顺序是“政策底—市场底—经济底”，可是目前我们面临的经济周期跟以前有很大的不同。
在市场的未来定价方面，我认为，整个资本市场会逐步回归韧性和价值，既要强调上市公司创造价值的能力和韧性，又要强调这种价值面对市场风险、突发事件、不确定性事件的抗冲击能力。有价值、有韧性的企业，可能更会得到投资人的青睐。
南方+：对投资者有哪些建议？
管清友：对投资者而言，全面注册制改革让股市从“供销社”跨越到“大卖场”，投资者可挑选的标的数量变多，这也对于投资人的专业性提出了更高要求，投资者应努力地学习专业知识，了解市场最新进展。
编者案：
资本市场联通千行百业，牵系千家万户。中共中央政治局7月24日召开会议提出，要活跃资本市场，提振投资者信心。随后，各部门密集出台了一系列活跃资本市场举措，启动了新一轮资本市场改革政策周期。
即日起，南方+策划推出“改革向未来——资本市场深调研·高端访谈”系列，专访资本市场专家学者、金融机构责任人、监管职能部门责任人，探讨中国资本市场改革的现在和未来。敬请垂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