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唐大杰（北京微观治库开创人、武汉大学财税与法律研究中心客座研究员）

　　新近审议的增值税法草案第贰稿，与第壹稿相比变化不大。该稿总体上根据税制平移的思路，保持现行税制框架和税负水平基本不变，对于学界的改革呼吁没有回应。增值税制实施30年，它是推动分税制改革的首要工具，但一直存在改革不完全，税制不健全的问题，以至于难以适应高质量发展的新时代，难以符合党中央关于“推进增值税改革，适当简化税率”、“优化税制结构”、“完善现代税收制度”等要求。

　　任何一次关于增值税的重要讨论，都不应该回避税制改革。简并税率、简化税制、降低税率、取消小规模纳税人制、增值税全面电子化，和适应新型工业化、增进科技创新的税制改革，增值税改革任务繁重，绝不应该为立法而立法。

　　在各项改革议题中，增值税的全面电子化被严重地误解和忽略了。

　　目前，我国实施严苛的纸质发票管理，是一种落伍的税务管理模式，全世界几乎没有类似的模式。其落伍首先表现在税务管理的效率低下且成本巨大。其次是企业业务受阻，增加纳税人负担。再次是发票管理链条过长、规则过于复杂，容易滋生腐败，还给偷税漏税提供机会。

　　在市场经济不发达阶段，社会信用机制不健全，严苛的发票管理是不得已之举。当前我国社会信用机制初步建立，税务信息技术更是领先世界。在金融系统，我国的 数字货币 大行其道，“无现金社会”已经实现。我们没理由在发票电子化管理前裹足不前。

　　以票定税，增值税发票基本是税务部门确定企业税收的唯一依据，由于一直维持严苛的发票管理，征纳成本高、争议多，成为税务管理中的“痼疾”。利用发票虚开、做假的增值税犯罪案件数量惊人。除了涉及诉讼，日常增值税征管中对于发票领取、使用、遗失、更改、甄别、保管等等诸多问题，存在巨大的事务性工作，给企业和税务机关造成巨大工作量。增值税发票管理拉低了中国税务管理水平，完全不能适应现代国家治理的要求。

　　全面实现增值税电子化，取消以票定税制度，有益于降低税务成本、遏制发票犯罪和权力腐败。我国的电子税务系统应用较早，功能领先，可以实现税务管理的无纸化、网络化、 大数据 化。

　　《增值税法草案》第叁十三条说明：“增值税发票包含纸质发票和电子发票。电子发票与纸质发票具有同等法律效力”，“国家积极推广使用电子发票”。

　　这里的“两票同权”模糊了增值税的电子化管理概念，某种水平上造成了认识混淆。

　　如果仍然保存以票定税制，那严格监管的纸质发票一定优先于电子发票。事理不言自明。可是，20余年斥巨资建造的“金税”系统，难道只是用来检验票面数据可靠性的么？

　　啥是增值税的纸质发票和电子发票？纸质发票是指纳税人在税务系统中输入申请，获得系统确定后的打印件，其打印用纸为国税总局统一印制、获准使用的专门用纸。而电子发票，是上述系统确定后的电子信息，用普通纸打印的票据。因此，电子发票和纸质发票的票面信息一致，它们是系统确定后的税收信息的外在表现，区别只在于材质。

　　信息相同的票据不存在法律效力的高低问题。问题在于，系统确认的纳税信息是否具有更高的法律效力？

　　增值税纳税，由纳税人提交交易和纳税信息，由国家税务系统核查并确认，纳税人以确定后的电子信息打印为实体票据，纳税人可选择普通纸打印和发票专用纸打印，作为账务和流转凭据（票据）。两者虽然纸质不同，但其票面信息同出一源。

　　程序上，先有系统确认信息，再有打印发票。纸票以电子信息为根据，是电子信息的实体性补充。一旦出现税务争议，理应以系统电子信息为准。毫无疑问，系统电子信息才是具有最高效力的增值税“票据”。现行所谓双票同权模式，是实际上的增值税电子化，却被纸质发票束缚了手脚，就像一架装上了汽车发动机的马车。

　　如果确定全面的纳税信息具有更高的法律效力，则电子票和纸质票之分没必要，更进一步，采用严格管理的专用发票更是没有存在的必要。全面电子化后的“增值税发票”就是系统电子信息，纸质票和电子票隶属于系统电子信息。

　　综上，《增值税法草案》第叁十三条应改为：国家实施增值税税务管理电子化。增值税的纳税和流转依据，由纳税人在国家税务部门的税务系统中申请，经审核后生成，生成的电子信息的打印件可作为账务凭据。不论什么材质的打印件，均以系统电子信息为准。

　　经过近30年的税务系统电子化，金税工程四期已经落地，我国建成了技术领先、全面高效的税务电子化系统。实现增值税全面电子化不存在技术问题。

　　增值税的全面电子化，有助于降低税务管理成本，减轻企业负担，提升我国税务管理效率。同时，可以遏制围绕增值税发票的犯罪和腐败，减少税收流失。用改革的措施拓展财政空间，是提升财政净收益的一条可取之路。

　　相关资料：

新华社，《增值税法草案第壹次提请审议保持现行税制框架和税负水平基本不变》

全国人大网，《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审议增值税法草案二审稿时建议，进一步适当推进增值税税率简并》，2023年8月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