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似演员张翰的长相，固定的经典音乐，加上与工友在工厂里整齐划一打螺丝的甩手动作，“佛山电翰”在短视频平台迅速走红，掀起模仿热潮。然而他却在热度不断增长时，突然宣布暂停直播，引发烧议。
10月23日，在“佛山电翰”的故乡广东佛山，这个22岁的年轻人告诉南都、N视频记者，在停播的这段时间里，他在工厂跟小伙伴讨论和排练新的直播内容。“流量越大，责任越大。希望做更多有意义的内容，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为家乡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佛山电翰”走红之前，已经有很多人因“撞脸”或模仿明星而被巨大流量砸中。ESO男团、“小林心如”等草根网红发展直到今天，有人自称直播带货月入百万，有人陷入侵权争议，很多人在一时风光后身影淡去。有流传学专家向南都记者分析，“山寨明星”频繁出现有其客观存在的土壤。若只强调模仿性和娱乐性，而忽略了内容创作上的优化升级，失去原创能力的续航，只会让明星效应的作用持续降低，还可能存在侵权之嫌。
爆火走红
最近，“佛山电翰”在直播间里，魔性的背景音乐加上他和工友整齐划一的甩手动作，引发网友们竞相模仿，“干饭翰”“学习翰”“消防翰”纷纷上阵，掀起了全民模仿热潮。
对此，有网友表示欣赏其认真工作的态度，“看他直播能获得快乐和积极向上的心理状态”；也有网友称无法理解，甩手动作没有实际意义；还有很多人疑问，“一边工作一边直播是为了炒作”“在模仿明星张翰蹭热度么？”
“佛山电翰”曾发布视频回应称，自己和伙伴是厂里的兼职，车间比较自由，平时手里拧的是椅子升降器的底盘，正常出货，并强调直播是被允许的，不会影响实际工作。
“甭管是从事直播行业，还是在工厂打螺丝，任何工作都值得被尊重和肯定。”这番讲话令他收获了众多网友的点赞和支持，有一名网友在评论区留言写道：“看着他日复一日汗流浃背地工作着，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对他来说这就是意义。”
然而，在流量“狂飙”之时，“佛山电翰”却宣布因其身体不适将暂停直播，并表示近期自己受到了太多关注，言行举止更需要小心谨慎，但愿大家给他一些时间来沉淀和学习。
10月23日下午，“佛山电翰”接受南都记者采访时表示，在停播的这段时间里，他主要是在工厂跟小伙伴讨论和排练新的直播内容，暂时不确定重新开播的时间。
“最近大伙都在催我开播，其实还是有压力的，就是担忧自己做得不够好，会让网友们失望吧。”他向南都记者坦言，自己是一个对自身要求相当高的人，所有直播和视频内容都是他和伙伴花心思想的，团队成员包含他在内，一共只有3个人。
他认为，之所以能够爆火，不只是幸运，也源于自己长期的努力和坚持。“其实我和搭档已经直播打螺丝快两年了，一天有差不多6个小时都在打螺丝，每天都是体力透支的状态。我相信这一次是一个好的开始，我还年轻，还有许多机会。”
对于“佛山电翰”的走红，暨南大学新闻与流传学院副院长、教授罗昕向南都记者表示，在模仿规律作用下，“佛山电翰”衍生出众多版本，这种从众行为可以用流行事物引爆点三原则来解释。
其一是个别人物法则，这群人物往往具有内行、联系员和推销员的角色，可以大大增加推广力度和降低工作强度。显然，明星张翰效应对各种“翰”版本的流行起了重要助推作用。
另外，信息附着力因素，强调具有吸引人的信息卖点，如视觉化、情感化、具象化、可操作化。模仿“佛山电翰”打螺丝的妆造和动作，并使用相同的背景音乐，这些具体简单、可感可学的视听符号极具情感沾染性。
同时，环境威力法则，强调客观环境或形势对人的巨大影响。各种模仿版本中出现了车间、食堂、课室、消防、牙科等场景。这些高频重度使用的各行业场景既丰富又熟悉、接地气，网友容易发生身份认同、情感认同和集体记忆。
停播背后
“佛山电翰”诞生于2001年，刚满22岁，是地道的广东佛山人。2019年，大专结业后的他，以兼职的形式干过很多工作。2020年，他正式涉足互联网直播行业，起初并没啥人气，“有时候一天连几十块钱都挣不到”，但仍然坚持下来了。
2022年5月，“佛山电翰”去朋友的工厂兼职打工。一开始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理状态，在直播中加入打螺丝的甩手动作，意外获得了网友们的喜爱。
谈及进厂经历，他告诉南都记者，“当初是生活所迫，在厂里的收入是按件计算，做多少拿多少，我认为打螺丝没啥丢人的。”
全网爆火以后，身边的人都感受到他开始焦虑了。他的一位好友向南都记者透露，最近有许多品牌厂商主动找他合作代言，并且给出了很高的价钱，“全都被他拒绝了，他觉得自己不配”。
即便已经暂停直播，但其热度仍在不断上涨，关于他的网络传言也愈演愈烈，“一天挣500万”“被张翰花几千万买断”“‘佛山电翰’即将加入三只羊公司”……
为此，“佛山电翰”于停播期间特意发布视频进行辟谣。他在视频中称，营销号的内容已经影响到了自己和身边的人，这些毫无根据的言论会损害很多学生和青少年的价值观。
他表示，因为没有好好读书，自己和伙伴这两年过得很辛苦，伙伴曾创业被坑，直到今天还有几万元网络贷款未还。同时，他呼吁同龄人和学生不要太过相信网络上的东西，要好好读书，提高自己的知识水平。
“做互联网之前，我也找过很多工作，但招聘条件中的一项学历要求就能把我打回现实。如果换成别人，先不谈运气，普通人很难做到每天在工厂打8个小时的螺丝。”“佛山电翰”告诉南都记者，这些都是他从自身经历中得到的深刻体会。
作为土生土长的佛山人，他对家乡有着很深的感情。他称，获得如此大的流量和关注以后，更期待能尽自己的力量为家乡做宣传。
“如果大家想来广东旅游，我首先会推荐家乡的西樵山，其次是祖庙、岭南天地、顺德美食，还有龙江的家具，这些都是我们当地的特色和文化。”
他还向粉丝们推荐务必要试试广东美食，“我个人最喜欢的是粤菜，顺德鱼生、双皮奶、云吞面、牛杂、烧鸡、烧鹅，我们佛山真的有许多美食。”
关于今后直播事业的发展方向，他更希望以后在直播间做一些有意义、有价值的内容。“流量越大，责任越大。如果能力允许，我会帮助更多真正需要帮助的人，为家乡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撞脸”网红
截至10月24日晚，在短视频平台上，明星张翰的粉丝数量超117万，而“佛山电翰”的粉丝数量已超181万，被网友调侃“‘佛山电翰’粉丝比张翰还多”。
被做类似比较的，还有因长相酷似明星鹿晗而走红的“鹿哈”。
今年10月初，“鹿哈”在直播中透露自己带货7个月收入3500万，并称自己是00年生，今年23岁。这段在年龄与收入上布满反差的自白，迅速引发烧议，有热门评论说：“鹿晗23岁都未必挣这么多”。
获得且维持住流量的“鹿哈”只是个例。因“撞脸”或模仿明星而走红的人数以万计，也经常如同沙子，被流量冲上岸，又在退潮时重新被裹挟着离去。
“鹿哈”曾经和其它几位“山寨明星”一起模仿韩国偶像团体EXO，组成男团ESO。这个组合成员包含“王二博”“黄子诚”“张艺西”等，他们取名大多与明星艺人名字谐音或相似，还会在外形、妆造等许多方面分别进行模仿。
ESO男团依靠多方位“山寨”迅速在互联网上走红，甚至被调侃为“内娱最火男团”。成员“黄子诚”宣布退团和离婚，和ESO直播被城管赶走等消息，屡次登上微博热搜。
不过，流量并没有眷顾ESO太久。这个山寨组合最终因涉嫌侵权，卷入舆论风波。随后，“鹿哈”改名“凌达乐”，“黄子诚”改名“张子诚”，“王二博”改名“赵大博”，“张艺西”改名“张西西”。
如今，“赵大博”成为“凌达乐”开办的传媒公司旗下一员，短视频账号粉丝虽然仍有26万余人，但比起频上热搜的流量巅峰期，已然淹没在众多网红之中，很少再有出圈时刻。
而“张子诚”曾表示，他对直播丧失了兴趣，收入也十分惨淡，“一天就赚几十块”，并称“我们只是个互联网小丑”。一度消失在互联网的他，今年2月开始尝试直播带货，并发布了多个勉励自我的短视频。
更多人在一时风光后身影淡去，甚至完全消失。曾经同为ESO组合成员的“权酷龙”销号退网，而“张西西”也在互联网平台上失去了音讯。
还有一位相貌神似演员林心如的“小林心如”，她在直播中模仿电视剧《还珠格格》中紫薇失明的桥段，看到榜一大哥送的礼物就会恢复视力。“榜一大哥治好了紫薇眼睛”这一颇有喜感的话题冲上热搜，一度为她造成百万人气。
其后，她同样陷入侵权争议，改名为“夏紫薇（黄梦曲）”，也不再在直播时扮成紫薇的样子，虽然如今粉丝数量仍超过289万，但短视频的点赞量少有过万，难以再与从前的流量同日而语。
对于通过模仿明星来获得关注的现象，罗昕向南都记者分析道，“山寨明星”频繁出现有其客观存在的土壤。
首先，明星效应具有巨大红利，“山寨明星”通过模仿其样貌、言行进行表演，利用“搭便车”的形式“蹭取”明星影响力和商业利益。其次，在法律上难以界定其侵权的界限，模仿者可能会钻法律空隙，打着擦边球走红吸金。另外，“山寨明星”也满足了部分人猎奇、审丑、消解明星神秘感和找乐子的心理，能够迅速吸引关注、获得流量。
流量起伏
“不是张翰追不起，而是‘佛山电翰’更有性价比。”
“佛山电翰”通过简单易学的甩手动作和极具魔性的背景音乐，引发网友主动模仿，衍生出不同版本的诠释，使其成为网络流传“热梗”。
罗昕就此向南都记者分析，“佛山电翰”以产业工人为叙事主角，聚焦新生代劳动者积极向上的工作状态和精神面貌，并有张翰明星效应的加持，从而吸引了高度关注。
在其爆火出圈后，仍不断输出“奋斗的青春最幸福”“容易的事情重复做、用心做、坚持做”等观点，持续传递正能量和正确价值观，因此得到了多数网友的认可。
模仿性表演不乏娱乐价值，是一种新兴网络草根文化景观。罗昕认为，普通人在社交平台上，通过模仿明星而吸引关注，成为网红。在某种水平上，能获得自我认同和社会认同，也能改善其现实社会的生活困境，拓展个人新的发展机遇与空间。
罗昕表示，在许多人眼中，“山寨明星”是一门“来钱又快又简单”的“好生意”。但需要强调的是，“山寨明星”具有坐享其成的“寄生”特征，如果没有优质内容的原创能力，难以形成自己的独特风格，一旦离开了明星我的影响力及其附带效应，模仿者则会失去对粉丝受众的吸引力，难以维持原有的流量热度。
甭管是线下商演还是线上短视频，当前大多“山寨明星”的表现本质还是基于模仿表演，只是利用外形和名称强行建立联系。但如果“山寨明星”只强调模仿性和娱乐性，而忽略了内容创作上的优化升级，失去原创能力的续航，只会让明星效应的作用持续降低，还可能存在侵权之嫌。
广东弘华曦宇律师事务所主任柯曦向南都记者表示，我国法律并未对模仿明星的玩梗行为做出明确禁止性规定。如果只是平淡日子里的普通模仿，未有商业盈利目的，未对被模仿者名誉和形象造成损害的，通常情境下不会构成侵权。若利用自己长得像某位明星，从而借用明星的名气和形象进行商业活动，极可能侵犯明星我的权益。
柯曦举例分析，好比取名“碰瓷”，使用与他人姓名在外观、称号和观念上相类似的姓名，故意混同明星的称号，可能侵犯明星的姓名权。
假如不仅是模仿，还进行了恶搞，造成其模仿的明星尊严或名誉发生损害的，也存在侵犯肖像权或名誉权的可能。另外，在模仿演出中使用台词或歌曲，也有可能涉及文字作品或音乐作品的作品权侵权。
“网红的巨大流量，假如不是澎湃着好流质，充其量只是横空出世、昙花一现。”罗昕指出，流量与流质是互为辩证的统一体，流量是引爆的前提条件，流质是持久的核心要件。
“佛山电翰”的朋友曾向南都记者表示，他的走红的确存在运气成分。“我认为更像是平台在万千人里面选中了他。”
互联网时代，流量跌跌宕宕。即便存在诸多的不确定性，仍有许多人希望自己是那个被流量砸中的幸运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