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4日，各国在联合国总部就国家管辖范围外区域海洋生物多样性养护和可持续利用（简称BBNJ）协定案文达成一致。今年6月，联合国193个成员国通过BBNJ协定。联合国称其为“里程碑式的成就”。

　　在9月9日举办的2023海洋保护大会上，第十四届全国政协委员、自然资源部海洋发展战略所所长张海文介绍了BBNJ协定的有关情况。她表示，这一协定的通过会在法律方面和国际政治方面造成巨大影响，包含各种利益集团的重新组合。协议预计在2-5年内生效，一旦生效将打破现有海洋治理格局，构建新的海洋治理机制，各方利益将重新协调。

　　回顾>>

　　协议条款文本的敲定是海洋法的重大历史突破

　　上海海洋大学海洋文化与法律学院曾评价，BBNJ协定文本草案的通过，是全球治理多边主义的一项重大成果，也是全球努力应对当前和未来几代人海洋健康所面临挑战的重大胜利。

　　据张海文介绍，BBNJ协定谈判的最初动因是人类在极端海洋环境下发现了新的生态系统，这是海洋科考、海洋调查新发现造成新问题。

　　“自20世纪70年代末科学家发现海底‘黑烟囱’，关于海洋的新发现不断刷新着人类对生命科学的相关认知。海底‘黑烟囱’是一种特殊的生态环境、生态系统，里面发现了很多生物，它们在巨大压强、一片漆黑的海底生存，生存环境的温度甚至高达400。除此以外，海底的冷泉下也有独特的生态系统。”

　　张海文表示，部分西方国家已经利用海洋的新发现进行深海基因资源提取和商业化，并在医药、美容、养生等领域得到应用，这些发现造成了新的价值。因此，在科学问题之外还有法律问题，各国都在关注这部分资源怎么利用。“目前是有技术有能力的国家，包含中国在内，可以潜到水下几千米采样研究，但全球绝大部分国家都无法做到。”

　　“有发展中国家提出，不能有能力的国家去捞用，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需要推动管制规制。当时，涉及这部分内容的国际公约是空白，因此便开启了谈判。”张海文说。

　　2004年，联合国大会通过决议，设立国家管辖范围以外区域海洋生物多样性养护和可持续利用问题非正式特设工作组。2018年开始政府间谈判，中国代表团积极参与、深度参与其中。谈判主要围绕4个议题：海洋遗传资源、包含海洋保护区在内的划区管理工具、环境影响评价和能力建设与海洋技术转让。

　　张海文作为今年3月会议的亲历者，见证了协议条款文本的敲定。“今年3月的会议，前几天一直处于胶着状态，大家在很多问题上有重大分歧。经历了各种商量、讨论，开大会、开小会，最后经过了从周五熬通宵到周六午夜的讨论，各方终于达成基本满意的条款。我们见证了一个历史，见证了海洋法的重大突破。”张海文说。

　　未来>>

　　协议内容的进一步界定、执行将开始新一轮话语权竞争

　　BBNJ协定共12部分，76条内容和2个附件。其中很多文本内容都需要进一步解释和界定。

　　“协定里明确规定要成立专业委员会、科学机构，接着我们的任务是在国内选择适当的专家去担任委员。将来，协议里很多内容的界定是又一轮话语权、主导权的展示和竞争。”张海文说。

　　张海文举例，好比附件一是用于识别区域的指示性衡量标准。协议里关于保护区的标准十分严格，包含“独特性”“稀缺性”...。“啥叫稀缺性？啥叫独特性？这里面包含经济因素、社会因素，要落实的话这些标准变得更具体。”

　　张海文认为，这个协定会造成多方面的影响，包含法律、国际政治等，其中包含利益集团重新组合。“我们预计2-3年协议生效，最多不会超过5年。协议一旦生效，将打破现有海洋治理格局，也会构建新的机制，各方利益会在重新协调。将围绕具体的技术标准、法律准则等出现一系列新规则。”

　　张海文还在大会上强调，BBNJ协定不是公海保护协定，也不是公海保护区协定，这两种说法明显偏向公海保护和公海划定保护区。“这是严重误导。因为保护区只是协定的内容之一，不能放大、取代、覆盖别的内容。”

　　“为啥要关切名称的说法？因为我们对公海海底区域、极地有明确规定，这是属于国家安全的内容，同时也是我们积极参与全球海洋治理的最新实践。在谈判中，首先是科学问题引出法律问题，继而牵扯到各国的利益分配，这便涉及了国际政治问题。协定是国际条约性质的，具有国际法律约束力，在条款的制度设计和落实中都要维护自己的权利。”张海文说。

　　张海文举例，现在给海洋划保护区，包含公海也划保护区，听起来是公平的，但实际其实不是如此。她解释，因为这是在信息、资料严重不对等情境下划保护区。

　　“我们现在刚有能力走向全世界，走向世界的大洋，结果对方告诉你，这里已经被保护起来了，你别来了。相当于这个地方别人去过、了解过之后，变成了保护区，现在人家不让你去了。”张海文说。

　　“西方国家自1872年全球航行调查开始，已经有150多年的海洋调查经验，我们仅有50年不到的海洋调查经验，从航次频率、科学技术、水平装备、海洋信息等都与西方有相应的差距。保护区的划定其实不是跑马圈地，提不出更有力科学依据，就很难反驳对方提出的划定。”

　　张海文指出，我们既要高质量发展也要山清水秀，这个理念需要延伸到国际社会环境治理。“不能只顾保护不发展，这是很需要智慧的和政治平衡的问题，要做到统筹兼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