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薄而长头,大者尺余。”刀鲚,又叫刀鱼,最早的记载见于《山海经》。每年春季,这种鱼从大海动身,沿长江上溯洄游,去产卵场繁衍后代,然后降河洄游入海,越冬育肥。
很多上了年纪的渔民都能忆起这样的画面:一网下去,捞上来扑腾扑腾的满是刀鱼。据记载,刀鱼年产量曾高达近4000吨;到上世纪90年代,年产也有1000多吨;可进入新千年后,产量已不足百吨。过度捕捞、水污染和生态环境破坏等原因,造成刀鲚数量急剧减少,洄游区间大幅缩短,分布区域日趋萎缩。
2021年长江“十年禁渔”全面实行后,生态环境迎来转机。10月12日发布的《长江流域水生生物资源及生境状况公报(2022年)》(下称《公报》)显示,刀鲚能够溯河洄游至历史最远水域洞庭湖。这是时隔近30年,刀鲚重现中国第贰大淡水湖。它们从长江口成功上溯洄游1400多千米,成为长江经济带“生态优先,绿色发展”最动人的注脚。
刀鲚重现
洞庭湖曾是刀鲚重要的产卵场。上海交通大学一篇硕士论文《明清以来长江中下游地区刀鲚研究》显示,清朝时期是刀鲚分布最广之时,但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长江湖北段、湖南已经很难找到洄游型刀鲚了。1996年后,长江江西段已经不能形成刀鲚渔汛。再之后,刀鲚的洄游上限从洞庭湖缩短到鄱阳湖,又缩短至镇江以下。20世纪末直到今天,刀鲚在长江干流的分布已然发生质的改变。
刀鲚图片
中国水产科学研究院淡水渔业研究中心副研究员姜涛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作为洄游型鱼类,需要产卵场、洄游通道、栖息地三块水域的联动作用,但凡任何一块水域的条件不合适,都会影响刀鲚的资源量。”
姜涛提到:“过去长江干流的过度捕捞,最是影响刀鲚的资源量。”长江流域重点水域正式进入“十年禁渔期”前,长江生物完整性指数已经到了最差的“无鱼”等级。
自2019年2月1日起,长江中下游地区停止发放刀鲚专项捕捞许可证,禁止其天然资源的生产性捕捞。这给刀鲚的生存提供了喘息空间。两三年后,不了了 之的刀鲚“重出江湖”。
姜涛提到:“资源捕捞行为停止以后,整个生态的物种开始恢复,资源量肯定是直线型上升的。但江河内部有一个完整的生态结构,不会说某个单一物种恢复,不会对食物链上下游发生影响。”
因此,姜涛研究发现,虽然现在刀鲚整体资源量处于上升期,但尚不稳定。以鄱阳湖为例,在洄游型长颌鲚资源量上升的这两年,生活在鄱阳湖内的短颌鲚反而出现资源量轻微下降的现象。
不管咋样,刀鱼能够上溯1400公里产卵,是长江禁渔好的开端。上述《公报》显示,“长江流域水生生物完整性指数值总体仍处于低位,但相较于2018年提升了两个等级。”
习主席在 江西省 南昌主持召开进一步推动长江经济带高质量发展座谈会上强调,坚定推进长江“十年禁渔”,巩固好已经取得的成果。
化工破题
长江的问题在水下,但根源在岸上。过去多年,“化工围江”是笼罩在长江经济带上空的阴霾,产业结构不调整、生态环境不改善,何谈经济带的高质量发展?
转机出现在2016年,推动长江经济带发展座谈会在重庆召开。习主席强调,当前和今后相当长一个时期,要把修复长江生态环境摆在压倒性位置,共抓大保护,不搞大开发。这也成为长江沿线省份推动化工企业“关、改、搬、转”的重要指引。
“2016年湖北就行动起来了,而且标准应该是高于全国的。好比,当时国家要求沿江1公里范围内不能新上项目,湖北把1公里范围内(化工企业)主动搬迁。”中国城市经济学会副会长、 湖北省 人民政府咨询委员、长江经济带智库联盟秘书长秦尊文表示,宜昌、荆州、荆门一带化工占相当高,其中宜昌是水电之都,也是化工之城,是行动较早的城市。
宜昌一手淘汰落伍产能破解“化工围江”,一手依托专业化园区培育精细化工产能,向高端化转型。2022年,宜昌绿色化工产业链完成工业总产值1502.5亿元人民币,同比增长29.1%,成为当地首个产值突破1500亿元的产业。目前,湖北全省已推进沿江超过460多家企业“关、改、搬、转”,沿江1公里以内118家任务清单上的化工企业实现“清零”,全省整治取缔各类非法岸线码头1810个。
从过去十年(2012-2021年)数据来看,在长江经济带11个省市中,江苏、贵州规模以上化工企业均明显减少,四川、湖南、云南、重庆也仅缓慢增长。这与长江沿线化工企业迁移与转型趋势不无关联。
更为关键的是,沿线省份规模以上化工企业利润率十年间整体大幅提升,好比上海、江苏、浙江利润率分别由2%、5%、4%提升至9%,四川由9%提升至11%,重庆更由4%提升至16%。
在全国率先发布“三线一单”(生态保护红线、环境质量底线、资源运用上线和环境准入负面清单)成果的重庆,严格建立起生态环境分区管控体系,推动化工产业绿色转型。
数据显示,长江干流重庆段水质已连续6年达到Ⅱ类标准,74个国控断面水质优良比例为98.6%;2022年长江干流宜昌段出境断面总磷浓度较2017年下降近六成。
更进一步,秦尊文认为,接着长江流域生态治理的关键之一,是磷石膏(固体废弃物)综合整治,这也是世界性难题。
“整个长江经济带基本上都面临磷石膏污染问题,湖北、贵州最多,四川、重庆、云南等搞 磷化工 的地方也都有这个问题。”秦尊文透露,湖北三峡实验室的一大研究重点就是聚焦磷石膏综合利用难题,襄阳、宜昌等地也在抓紧研究,目前有些地方磷石膏利用率已达50%。
源头活水
从重庆、武汉、南京到南昌,2016年以来,习主席主持召开多场座谈会,为长江经济带发展掌舵定航。长江是长江经济带的纽带,“不管未来长江经济带怎么发展、发展到哪个阶段,都不会离开长江的哺育”。
把长江保护好是一定要求,保护下的高质量发展也是必答题。10月10日,习主席在 九江市 考察调研时,专程来到 中国石化 九江分公司,勉励企业大力推进数智化改造、绿色化转型,缔造世界可靠的绿色智能炼化企业。
“在很多地方还是谈‘化’色变,好像化工就是污染,实际上可以发展绿色化工,来增进经济的发展。”秦尊文指出。
好比化工大省江苏,沿线化工产业“向后退”,新兴高附加值产业“向前进”。
江苏盛虹集团老总缪汉根在最近受访时提到,1992年盛虹从村办企业起家,逐步发生传统纺织、石化、化工和 新能源 、 新材料 产品体系。“第壹阶段我们把传统产业做精做透,第贰步往产业链上游走做化纤,在 连云港 投资了大炼化,又以大炼化为平台往 新能源 新材料 转型。”缪汉根透露,如今盛虹的新兴碳纤维原料产能达到178万吨,全国第壹;在光伏产业链胶膜材料领域,目前产能为30万吨,占全球市场20%以上。
习主席强调,要坚持创新引领发展,把长江经济带的科研优势、人才优势转化为发展优势,积极开辟发展新领域新赛道,塑造发展新动能新优势。
当前,以电子信息、高端装备、汽车、家电、纺织服装五大世界级产业集群为引领,长江经济带沿线省份正以科技创新赋能“生态优先、绿色发展”,不断推进产业基础顶级化、产业链现代化,全面提升战略新兴产业影响力。
从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到长江中游城市群,再到长三角一体化,长江经济带沿江11省市,在“共抓大保护”视野下,这条黄金经济带正加速蝶变,连接成日益紧密的“共同体”,共同守护一江澄碧,亦守望产业经济的“源头活水”。